她的声音散在风里，好像有点委屈，又像是单纯的不解。
魔不是她想成的。
如果在人烛灯营造的梦境中，早知道会有这样对峙的一日。
她也不知还会不会，翻过城外的尸堆，一个个去找寻他。
毕竟如果不救他，就不会沾上魔气。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的重来。
漾月收起了脸上的梨涡，不笑的样子，渐渐和三百年后的蝶魔重叠。
“我救过你两次了，神君。”
按照对方所在神族，受恩自动成盟、必须回报的规矩：“你是不是，该报恩呢？”
扶城眼眸微动。
也想到了这一茬。
他缓缓开了口：“好，我报恩。”
“可以现在保下你，想办法驱走化解你体内的魔气，帮你回到从前。”
旁边的人有些急：“神君，不要被魔蛊惑了啊，她们最是狡诈。”
扶城将长剑往前递了寸，倒映出冷冽的一双眼。
“闭嘴。我族有恩必报的规矩，容不得你商榷。”
他向漾月伸出了手：“过来吧，我不会伤你的。”
漾月在半空中，轻摇了摇头：“神君未免太自大了些。魔气入体，便终会成魔，难以阻止。”
对方口中的办法，根本不存在。
哪怕是谢拂那样的神尊，即使神力强大，也改变不了他如今，依旧魔气时而萦绕的现状。
漾月展颜一笑：“神君不是说要报恩吗？我已经想好，需要你怎么报恩了。”
受下救命之恩的盟约，瞬时感应到了。
扶城额间的银纹浮现。
他本人却擡手轻按着眉心，有不好的预感闪现而过：“什么？”
漾月一字一顿：“杀了我。”
用生魂提前祭聚神镯，能助长其力量。
她也相信长楹的话，会在魂飞魄散前，把她抓回来。
运气好的话，她能摆脱成魔的命运。
如果倒霉的话，也不过是在此殒身而已。
她话音落下后。
戴青木面具的神君，像是怔愣住，许久才能意识过来她说了什么。
银纹却更先一步感应到了，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
手不听使唤，执起了长剑。
最终一剑穿心。
漾月隔着大半的崖头，朝长楹轻眨了眨眼。
眉眼间控制了神情，没看到有被剑穿心后，任何的痛苦神色。
她的身形在很快地消散。
随风变成了翩跹的一只只蝴蝶，最终全都消失寂灭。
长楹手执弯刀，斩开脚踝上的缠神索。
足尖轻点，越过崖巅。
及时将对方的一小团魂识，拢到了掌心。
好在周围人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没瞧清她的举动。
扶城半跪在原地。
沾血的长剑掉落在一t边，神色像尽是茫然。
他伸手去拢那些蝴蝶，却发现是对方殒身前的幻象。
轻轻一触，就像月光的倒影，碎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扶城神君真是人狠话不多啊。”
“我记得，那个小仙子入魔前，经常追着他跑的吧？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
神界似乎总是喜欢这样。
说要诛魔一个不留的是他们，现在故作扼腕叹息的也是他们。
扶城没有任何的回应。
步步继续往前走，到达漾月刚刚的位置也没停。
眼见着他就要踩空，到崖巅之下，落入深渊。
一柄熟悉的长剑来得及时，先一步挡住了他。
剑风依旧不紧不慢而优雅，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辨认出来。
长楹抱手想着。
谢拂还是及时赶到了。
他身后跟着云谦，应该是虽然被她敲晕了，但还是及时喊醒了。
长楹回了原地，瞅两眼刚刚斩开的锁链。
感觉自己现在再戴上，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最终还是作罢。
旁边的人立即道：“禀神尊，刚刚扶城神君斩杀了一魔。”
谢拂淡声地轻嗯了声。
风吹起他无暇的白衣，也拂过他唇上依旧显眼的伤口。
招摇而过，似曾相识。
打小报告的手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着没看见：“那现在，是继续吗？”
谢拂：“对。”
旁边的扶城突然动了。
哑声徒手去拦他的剑：“为什么一定要诛尽所有魔？如果……”
如果没有这样的话。
刚刚是不是，会有所改变？
谢拂轻描淡写地瞥向对方，示意旁边将扶城带下去。
“扶城神君诛魔有功，方才受了袭击。现在状态不好，先去好好休息吧。”
戴着青木面具的神君，手握住染血的剑，蓦地回眸：“神尊，有朝一日的话，你也会后悔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那边的长楹一眼。
长楹：“？”
“你们神界内讧就内讧，没事就不要带我了哈。”
如果像之前推测的那样，谢拂是来推她去祭镯的。
那对方此刻，又怎么会后悔呢？
她已经亲手剜去他的心脏。
谢拂没了心脏，也就没有了爱。既然他不再爱她，应当不会再动容犹豫。
长楹动了动手里的弯刀。
思考下意识间，将方才倚靠的石碑划了个稀巴烂。
动静并不大，白衣青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红月当空，山巅料峭。
周围是晃动的封印，和萦绕肆意的魔气。
一瞬间的对视中。
仿佛对方不是昨晚在床榻间的旧情人，也不是在梦境里，摘花灯的凡人模样。
是记忆里的初见，三百年后的立场。
他们只是对峙的宿敌。
四目相对间，长楹胭绯色的裙裳，被风吹拂，墨发垂在腰间。
手里的弯刀幻化成形，像能刺破黑夜和命运。
从前刚来三百年前的时候。
她总缠着他，别有用心。
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欢快提起裙裳一路追来。
现在她不笑了，眼神平静。
瞧过来，像在看陌生人：“神尊是准备按照流程演一遍呢，还是直接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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