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神尊手上的那朵，也应该跟着凋零闭合了吧。”
长楹保持安静，不置可否。
东海的宝物石头花，不像其它什么毁天灭地的法器，只能拘泥于小情小爱。
也许设计的初衷，是让拥有者，即便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也能向另一个人诉说思念。
但今日这般。
反而可能会将人推得更远。
长楹提灯走了几步。
看到谢拂在梦魇中的落脚点，确实距离她不远。
对方手中的石头花，确实像器灵幸灾乐祸的那样，已经跟着凋零了。
白衣青年正沉沉地望着她。
仿佛是一场时隔三百年的梦，重逢后表面的平静和谐，终于在此刻打破。
气氛一时死寂。
长楹看到他，握着石头花的指尖颤了下，掩饰般地背到了身后。
她心下了然。
对方可能是身上的魔气，又不稳定了，旧伤复发，没什么稀奇的。
“神尊能瞧出，现下这个梦境，有什么端倪吗？”
谢拂：“不能。”
他的嗓音清冷，像是冷了几个温度。
长楹轻耸了下肩：“那我去找漾月她们了，你自便。”
飘散在空中的魔气驱散了一点，像是逐渐幻化出了具体的梦境模样。
只是她刚走了几步。
便被人从后面拉住，轻拽过去。
谢拂将她抵在了崎岖的石壁间。
他手里的石头花，发出了清晰的掉落声，也不知有没有被摔碎。
魔气萦绕在他眉眼间、身上，呼啸起伏着，昭示他此刻心绪的不平静。
情绪仿佛要将他吞没。
白衣青年没像刚刚重逢时，还会掩饰一二，借用吸两口魔气的迂回借口。
谢拂用桎梏的姿势。
吻了下来，气息和动作不给她任何讶异、缓冲的余地。
清冷的嗓音有些喑哑破碎，语气宛如裹藏了这三百年来的。
所有委屈和不甘。
“长楹。”
“你怎么能……一点点都不在意呢？”
“三百年前的神界，凡间梦境的那些。”
哪怕只有一点点回忆，都不值得她在意的吗？
“你能在意江绩雪，在意陵玉，在意漾月……”
谢拂扳过她的下巴，他吻得用力而深入，还带点悲凉。
“那你为什么……不能来在意我呢？”
她知道他，这三百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吗？
她可能不屑知道。
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吧。
头顶的石壁，被对方的魔气震下碎屑，显得摇摇欲坠而危险。
长楹一时挣脱不开。
她轻咬了对方的唇，可是哪怕感受到疼痛，谢拂也没有松开她。
唇齿间带有锈味，这个吻含着鲜血的味道，和无尽的绝望。
长楹顿了顿。
神色微怔间，没再继续咬他。
脸上有些凉意，像什么掉落了下来。
她擡手轻触自己的脸颊，发觉那是对方的眼泪。
和那天死遁时一样。
红月之日不会下雨，眼下梦境里也没有雨，每次都是谢拂的眼泪。
可是他这样清冷漠然的人，为什么也会掉眼泪呢？
长楹无法理解。
她只能感受到，重逢后心间那种微怅涩然的感觉，此刻连绵起伏。
酸酸麻麻。
谢拂这样。
她好像也不会像想象的那样，无动于衷。
长楹缓缓擡眸，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再一次试图和对方表明界限。
“神尊与我，早已两清。”
“你这样，可能只是……”
会不会，只是对方混淆了他的情感呢？
他也许只是沉溺在凡间梦境中，以为还爱她而已。
谢拂从她的唇上离开。
他周身萦绕的魔气，没有变淡变好的倾向，依旧是化不开的浓郁的黑。
他眼底血色浮现，却又恢复了暂时的温和，很轻地吻了下她的脸颊。
他嗓音清冷破碎，带着涩然：“你看，你宁愿坚信我恨你。”
“也不愿意相信。”
“……是我爱你。”
长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他继续道：“三百年前，也是如此。你宁愿相信我是利用你，宁愿相信我一定另有所爱。”
“也宁愿相信。”
“我当时是想推你去祭镯，而不是别的什么。”
谢拂唇角轻弯，像是带笑的模样。
偏偏握着她的手，贴在他心口处。还有扳过她的弯刀，轻抵在他脖颈间。
刀下筋脉跳动。
他的心口亦然，像心脏从前欢喜跳动的模样。
白衣青年很轻地告诉她：“现在你感受清，是哪种了吗？”
“我到底是恨，还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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