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上苍宫的景象，但能看出可能是，几百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
谢拂还是少年时的模样。
旁边赤色衣袍的祖神，也还没陨落：“羽嘉失败了。”
少年谢拂轻蹙眉，似是不解：“封印了魔渊，为什么还算失败呢？”
祖神回答：“因为只要这些魔气不涤，人心难测，总会有再度生乱、周而复始的那一天。”
“连神界自身都常有异心，又怎么能要求三界都是圣人呢？”
少年谢拂低头抿茶：“那就洗涤魔渊，让那些生灵身上的魔气，不再控制它们互相残杀和吞噬。”
“难道连您也做不到吗？”
祖神的神力几近陨落。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谢拂身上，沉沉瞳色带着深意：“我不能，但安排好了别人。”
后面的片段，长楹昔日也见过。
是少年谢拂定格于半空、被剖心的画面。
从前得知的信息是，祖神为了防止他恋爱脑，有羽嘉的前车之鉴才动手。
如今完整的记忆里，这仅仅只是个幌子。
真实的理由是：“神者生来力量磅礴，有得也必有失。”
“只有亲自体验喜怒哀乐、求不得爱别离，重新生出真正的心脏。”
“神心锁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最大。”
天道在上，有情比无情的力量更大。
祖神的交代散在风里：“魔渊日后若解封，其中的魔气，会孕育它们的尊主。”
“神魔会走向对峙，必有拔剑相指的那天。”
“在那之前，你要重新长出心脏。见到魔尊后，就杀了她。”
“同归于尽，祭镯涤魔。”
以神魔至尊的命相祭。
这是谢拂拿到手上，最初的救世剧本。
在那一刻，寡言清冷的白衣少年，没有反驳，只是很轻地掀了下眼：“好。”
拥有浩瀚的神力，便代表着有不能推卸的责任。
他也好，曾经的祖神和羽嘉也罢，每一个神的出生，命运尽头都注定会是为苍生而亡。
漫长的时间沧海里。
谢拂对这样的结局不意外。
而为了长出真正的心脏，祖神安排的另一个工具人自然是卿念。
作为神鸟族后裔，她又和谢拂相识。
是教会他爱，和前往封印的不二人选。
长楹看到这里。
轻哂了声：“……哼。”
很早以前，她还跟器灵调侃过。
说觉得自己像话本子里的反派，对方二人像青梅竹马的主角。
看来有的时候，话不能乱说。
只不过完整的回忆里，能看到卿念，自始至终也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
卿念并没有像传闻中那样，喜欢过谢拂之后，才找了云谦这个备胎。
而是尝试了假装喜欢谢拂，也没成功。
她对着谢拂发脾气：“这样被安排了一生的命运，神尊半点都不反抗的吗？”
少年谢拂：“嗯，不必反抗。”
他清冷的话语，带点漠然刻薄，还是最初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就算反抗了，千万年后你也会死，这有什么区别吗？”
卿念：“……可是我不想死那么早。”
“如果以魂识封印魔渊，我就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如果出生就是为了死亡，那t再漫长的生命都显得没有意义。
少年谢拂没有搭理她。
“正好，我也不喜欢你。神心锁之事，就此作罢吧。”
“但殒身封印的事，你必须肩负。”
少年谢拂要做的事有很多，无暇顾及对方的不情愿和意见。
他需要修炼神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需要掌管往生潭里轮回的生灵，需要管理神界各族。
所以出于倏忽，待谢拂发现卿念生出心魔、分离双魄的时候，已经为时较晚。
“今天云谦跑来问我，能不能以后别一直跟着你。至少有那么一瞬，目光能停留在他身上。”
卿念托着下巴：“我说，只要他能强到打败你，成为神尊就行。”
“他以为这是慕强，难受得要死。”
“……不过若他真能取代你，就要背负属于神尊的命运。想了想，我还是不希望他死。”
少年谢拂轻蹙眉，似乎是嫌她絮叨着太吵。
擡手以神力，将她扔进了远处的玄清境，去净化心魔。
说话还很扎心。
“他如今只喜欢，你那善良的一面罢了，若是你流露本性，他可能跑得比谁都快。”
闻言，卿念气结。
“要打个赌吗？说不定有朝一日，神尊也会有自己的心上人。”
“会想要保护她，想要靠近她，想要和她长相厮守。”
“到那个时候。”
“你会开始痛恨，被安排好的命运，试图去反抗和改写。”
闻言，少年谢拂在玄清境外，贴上消音符。
嗓音清冷而寡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个时候的他，和长楹最开始刚听闻刚遇见的一般。
像高岭之花一般清冷、凉薄、漠然。
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心绪的起伏。
她本以为是失去了心脏。
原来是他早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上苍宫的日月星辰不会落下，永远是春暖花开的晴朗白日。
长楹坐在他回忆里，虚妄的墙头上。
看着日影在花盏间推移，看着少年谢拂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
枯燥乏味，无欲则刚。
他对卿念也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偶尔打听下对方的现状。
听到对方心魔依然未除，少年谢拂轻嗯了声，又把对方利落扔回了玄清境。
“让她届时，做好封印之事就行了。”
这一篇章的回忆，恰好能解释从前，谢拂对卿念的照顾行为。
不是有什么私情，纯粹是需要用到对方。
长楹很好奇，对方若是不指望卿念，对于既定的命运又该怎么做呢？
少年谢拂说过，他当前不喜欢任何人。
在他看来，与其寄希望在缥缈的感情一事上，不如强大自身力量来弥补。
没有心脏也没关系。
他的魂识依旧能剖出神心锁，他依旧能练出天下第一剑。
长楹坐在墙头上，伸手远远地，比划下对方的身影：“算你识相。”
“没有试图脚踏两条船。”
回忆更像平行的皮影戏，只能从她指缝间穿梭而过。
最终她继续若有所思地往下看。
随着时间的流转，魔渊的封印开始动摇，魔气开始外泄。
少年谢拂面临的问题，便是前往魔渊。
和她这个“魔尊”，干脆利落地同归于尽，祭镯为魔渊洗脉。
这是最初的命运剧本。
长楹记得她曾同器灵说过。
她明确地记得第一次见谢拂，是原本三百年后，他试图屠魔的山崖上。
那不是什么好的初见方式，彼此间都剑拔弩张。
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她都口蜜腹剑，一直想把谢拂刀了，找准各种时机拖他下水。
可是谢拂第一次见她，却远远早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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