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卿停顿了片刻,微微颔首,抱拳道:“正是”
齐鼎犀利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屋子里一片安静,就在沈时卿猜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时,他发话了:“你的画我看过,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按你这水平,自谋生路,摆个摊儿完全能养活自己,怎么非要来我这里呢?”
他的语气充满着怀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凶狠。
沈时卿不慌不忙,拿捏着语速和节奏,沉住气道:“能得到大师您的肯定,实乃我的荣幸,不过我想拜师大师,实在是因为生活困苦,急着用钱呐”
她无奈地叹气,露出很绝望悲愤的表情,继续说:“我双亲已逝,独留我和十七岁的妹妹,为了不让她受苦,我只能给别人画画为生,可惜时运不济,遇上三教九流的一帮人,要砸我摊、抢我钱,我无奈之下,才想寻一个庇佑,恳请大师收下我”
她面不改色的编扯谎话,知道没有什么理由比‘缺钱’两字还正当合理,为了钱可以烧杀抢掠,为了钱可以逼良为娼、卖妻卖子.....钱是可以用来圆一切谎言的万金石
果然齐鼎听了她这一番话后,眼底的探究少了很多,他沉思了一会儿,幽幽道:“你也不易啊”
“能得到齐大师的庇佑和指点,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齐鼎很享受被人夸赞和感恩的滋味,满意地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之一,每月我给你五两银子怎么样?”
沈时卿眼睛一亮,忙将身子弓到九十度:“谢齐大师关照!”
“不必客气,那你就先去小院,我这里刚好有一幅画,你帮我画出来”
沈时卿站直,心里默了一瞬,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大师是什么画?”
“《渔舟唱晚图》可曾听过?”,齐鼎站起来睥睨她,有些骄傲,他转身进了屏风后面的屋子,不过一会儿拿出一副横轴,铺在长桌上。
沈时卿自然是听过这图的,二百六十七年前,顾太祖举兵北上,建立烨朝,仅仅用了四十年时间,就创下了一个无比繁荣的时代,那时的烨朝人才济济,东南西北都出了许多著名的文人墨客,其中就包括《渔舟唱晚图》的画家——齐高飞。
他在当时主流的南方山水派系间脱颖而出,以平常的海边景色,细腻的笔锋和壮阔的海景画面引起太祖注意。太祖晚年间更是将这位画家召入宫中,专画海景景色,据史料记载,太祖每每看到这些海景图,总能得到一些慰藉。
只不过后来烨朝经历过几次内乱,虽说都被平定下来,可有很多名画也就此消失或者严重损坏,那时修复技术还未成型,只能看着这些名画‘香消玉殒’了。
“这副画怎么会如此完好?”,沈时卿惊讶不已,忍不住上手触摸,无论是从绢布的颜色还是印章的颜色,都显出这幅画的珍贵
齐鼎意味不明地笑笑:“只要有了我们,这幅画再过几百年都能完好无损,崭新如初”。
沈时卿仔仔细细地看着,因为没见过真品,以往都是在画书上看的拓印版本,所以一时间还真拿不准这画的真假:“齐大师,这画既然如此完好,我又能画什么呢?”
齐大师乜了她一眼,轻咳两声严肃起来:你就照着这幅画一笔一笔的临摹下来,不可有任何差池和失误,就连这水纹都要一模一样,可能做到?”
沈时卿犹豫了一会儿,这画是绢本画,比纸画更难,更考验功夫和耐性,不过眼下也不能推脱,她试探着开口问:“自然是能做到的,不过我们这些画是要卖给什么人吗?还是留着收藏?”
齐鼎脸色‘唰’的黑下来,不悦的收起画:“这你不用管,只需要画出来一副一模一样的就行,只有四个月时间”
沈时卿看着他收画的动作快速利落,心里有谱了,真正的绝品、孤品,是绝不可能被人如此随意对待拿取的,她见齐鼎面色不好,怕再追问下去暴露自己,于是告辞先退了出去。
虎爷见她出来,先是进了屋子,拿着那幅画出来后再带着她往小院中走
路过大院时,她看见院子里挂满了刚作好的画,有些是她从未见过的,但更多是她以前在书上的见过的图
过了大院,穿过一条长廊便是中院,院子里的画明显比大院少多了,但沈时卿竟然全都知道,还看见了尤盛的几幅。
虎爷见她脚步慢了一些,东张西望地看着什么,忍不住呵斥道:“茍公子快些走,你的位置在小院里”
沈时卿心中一动,提了两步跟上,假装好奇,闲聊问道:“虎爷,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虎爷瞥她一眼,虽然不太想回答,但转念一想,这新来的就已经是大弟子了,往后前程更光明,也不要得罪的好,于是耐着性子说道:“五年了吧,这院子一开我就来了”
“五年?这么久了”,沈时卿真心惊讶,原来这地方都存在五年了,她快速算了一笔帐。就拿《渔舟唱晚图》来说,一副甲等的画,按照正常的市价来说能卖到四百至五百两不等,若有人故意炒价,也有卖上千两的情况出现,
但是这样的画对细节把控极其严格和完美,从而导致绘画时间太长,一个画师,一年最多也只能产出两到三副作品。
而一副乙等的画市场价在一百至三百两不等,而丙等画几两银子就能拿走,这些画虽然价格便宜,但好在产量比较多,若这样看,齐鼎这五年卖出的画少说也应该有十几万两真金白银了吧
想到这个数字,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建立在这不起眼的渔村里的画院,和对齐鼎的好奇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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