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舟发了个卡脖子的表情:“大哥大嫂,今儿聚餐吧,多弄点好吃的!”
江临安回复:“对对,我一会带茵若过来,顺便让二嫂算算他们的星盘,过两日三哥就回来了,赶紧赶紧的……”
华灯初上,林巧巧走在人群拥挤的街头,自从听了晏云墨的名字之后,她整个人时常会跌入幻想,过很久才会回过神,却又想不起自己是在做什么。
那个名字就像钉子一样牢牢地贴在心口,甚至连她睡觉醒来,口里都唤着“云墨”。
林巧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海中时不时闪过些模糊的记忆,却又如雾里看花。
望着牵手的情侣,心不知为何就疼了。
目光散乱地飘着,突然之间,她浑身的毛孔都颤栗起来,猛然回头张望。
只是,林巧巧什么熟悉的身影都未望见,她捂着胸口,不自觉弯了腰,眉头皱着:“我这是怎么了……”
此时,一辆车突然停住。
司机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晏云墨迅速下车,往人海里望去,寻了一圈,俊脸皱起。
眼底泛沉,他回到车里:“没事,走吧。”
虽这么说着,晏云墨却捂住了心口,自上次醒来后哥哥们就说他变了许多,话也少了,整个人突然成熟。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本该如此。
只是有好几次,晏云墨都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气息,但是寻找时,却又并未见到熟悉的人。
他以前从不看木雕,现在他竟很喜欢木雕,甚至看了不少展览。
甚至在看到《梁风轶事》时,眼泪竟瞬间落了下来,晏云墨很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他十分想见见木雕的作者,若不是忙来忙去,他恐怕早就见上了。
因此,当江令舟说林巧巧想见自己时,晏云墨很吃惊,他记得自己是在山里救过一个人。只是那时忙着救人,而后又有事回国,他连她的脸都未看清。
听说她就是自己救的人,还是《梁风轶事》的作者,晏云墨的喉咙像是卡住了。
那个名字就像钟声,每日每日地敲打在他的心口。
晏云墨从不曾如此渴望,渴望去见一个人……
明月隐在云层后,林巧巧再度从梦中惊醒。梦里的场景清晰了一些,但她也只是看到满地的猩红,触目心惊,醒来后额头满是汗水。
她记得方才自己在唤“云墨”的名字。
“云墨,云墨……”
眼眶霎那间变得潮湿,林巧巧打开台灯,拉开抽屉,拿出人偶木雕,上面有些暗红的点,好似真的血。
指尖抚摸着木雕面庞,是那样栩栩如生,它已被摸得光亮,一看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笔,可她为何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日在医院,当香儿将随身物品递给她,看到人偶木雕的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滚落,像是夏日的雷雨,没有丝毫预兆。
林巧巧茫然地擦着泪,盯着人偶木雕心里难受得厉害,像是在拥挤城市里的堵车,空气发闷,喇叭声,吵闹声。
她拿着木雕哭了很久,直到脸上紧绷着才停下,可她又是如此茫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可她出国明明不到一个月,她能有什么记忆呢……
得知是江令舟救的自己,因此回国后林巧巧找了很多方法去打听,这木雕不是自己的随身物品,那就可能是救自己的人落下的。
她一见到木雕就难受,她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因此在林巧巧准备见江令舟的那日,她才会如此紧张,她以为这人偶木雕就是江令舟,才会期待。
而当她看到人的那刻,熟悉感是有的,只是她不认识他,他也不是人偶。
一瞬间期待落空,难以言明的失落。
但林巧巧却在听到晏云墨的名字之后忍不住地浑身发抖。在梦里她总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喊着谁,只是她看不清,也听不清。
只知道,梦里的两个人很相爱……
回过神来,林巧巧继续抚摸着人偶木雕,眼尾通红。
六月的梅雨天,突然闪过一道惊雷,而后下起了瓢泼大雨。她起身靠在窗边,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每一滴都敲击在自己心上。
四溅的雨滴砸落下来,发出脆脆的声响,白色的闪电如火焰照彻屋内。
晏云墨站在床边,望着滚落的大雨,透明的雨,仿佛瞬间变成了猩红的血水。
他不由得捧着脑袋,一些模糊的,看不真切的,好像要一股脑地钻出来,可又只有一丝奔出。
最近几个月他总会在梦里听到一个女子唤自己的名字,唤自己云墨,或是笑着,或者深情的。
晏云墨以前几乎从不做梦,可近来他总是会做梦,只是一旦醒来,他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那个女子的呼唤,一遍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每当想起他的心就痛得厉害,他甚至感觉t自己是那样爱她,可他又分明不曾谈过这样的恋爱。因此他才会去了国外看病,想着自己会不会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即便采用催眠,晏云墨也并未记起任何事,卢飞雁告诉他那可能是过去世的记忆,可他为什么以前一点没感觉,偏偏从缅越国回来后就发生了变化。
因此晏云墨隐隐地期待着,他也很想见到林巧巧,他总觉得自己的改变或许与她有关,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雨势渐小,花园里的荷花并未因催折而凋零,反在喝饱雨水后变得生机盎然。
晏云墨望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不自觉地唤出:“巧巧,巧巧……”
约定见面的地方在城外,离林巧巧住的地方不算远,是江令舟亲自定的。
由于没睡好,眼窝下甚至有些青黑,林巧巧微叹了叹。她简单将头发盘起,插了一支自己雕的荷花木簪,穿了一件新中式的裙子,裙摆到膝盖处,轻盈的淡绿色调,看起来很有一番古韵。
想到一会就要见到晏云墨,她的心又再次跳得飞快,手也有些发抖,她是木雕师,她怎么可能手抖呢。
她捏了捏掌心,又使劲吸了几口气,方才打车前往映月轩。
林巧巧去得早,被服务员带进去时,她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古代,古香古色的摆件,木门,雕花木窗,临着水榭的玉石桌面。
服务员十分热情地煮起了茶,而后独自离开。
林巧巧盘腿坐于塌上,听着泉水潺潺的流过竹筒,再落下,风铃轻轻地拍打,如此美妙。
她心下的紧张也散去了不少,瞥见旁边有一架古筝,心头一热,她转了个身挪到面前,擡起手,用一根指头拨了拨。
琴音仿似久远之处传来,林巧巧下意识地擡起手,十指翻飞间,便有悠扬的琴声飘出,好像穿越时空而来。
她弹得入迷,待一曲落尽,她才感觉不对劲,她是木雕师,她也没学过古筝,可她怎会弹得如此熟练且悦耳!
正在发愣之际,林巧巧猛地感觉到了有人,是一股很强烈的气息在盯着自己,这是……木香?
她咻地擡头,对上一双同样惊诧的眼眸,里面凝着不解,困惑,震惊,还有,那是什么,柔情?
晏云墨凝视着盘腿而坐的林巧巧,他方才进入门口就听到了琴声。
他并非是个好音律的人,可他却分明地感觉自己听过这曲调,头脑中霎那间晃出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着。
晏云墨从来都是做事极有条理的人,可他却飞快地奔了进去,甚至未敲门就径直将门推开。
立在门口,他两手搭在门框,目光紧紧地笼罩着低头抚琴的人,是一张无比陌生的脸,可那气息又如此熟悉,令他的心都要跳出来。
他太过诧异,以至于忘了靠近,也忘了开口,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盯着,听着。
林巧巧望着这张同人偶木雕完全一样的脸,体内的每一粒细胞都在沸腾,眼眶霎那间就温润起来,她甚至下意识地唤了声:“云墨……”
话音刚落,她又皱起了眉头,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自己似是又要忍不住地哭出来,她赶忙转身,想着去趟卫生间冷静冷静。
可她刚刚一直盘着腿,如今快速起身,不免腿发麻,进而身形不稳。
晏云墨还未从那声“云墨”里回过神,见她有些颤微,他迅速奔过去,手本来只是轻轻一拉就可以,可他却拉得很重,直接将人捞到了自己怀里。
相拥的瞬间,如此熟悉的气息,贪恋的,渴望的,温暖的,都在顷刻间奔来。
仿佛时空在此时拉开了裂痕,那些尘封的过去,一股脑地往脑里钻,如同缤纷的万花筒,绽放着数不清的光彩。
在尘埃落定的瞬间,压抑的泪水终是止不住地奔出,林巧巧“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她死死地抱着云墨,想要呼唤他,却在一声接一声无法控制的泪水被淹没。
原来,她还能见到云墨,她的爱人,她唯一的爱人,她是如此开心,又如此难过。
泪水肆无忌惮地滚落着,每滴下一颗,就仿佛砸在自己的心口,重重地。
晏云墨感觉自己的心急切地膨胀着,就像一只裹着蝴蝶的茧,想要钻出来展翅欲飞,却又一直无法破开。
他不喜欢被人抱,也不喜欢看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可他一点也不反感被她抱着,反而很渴切她的怀抱。
先前那些积蓄的阴霾,那些堵塞的情绪,仿佛随着她的拥抱,心都变得畅快,她的那声“云墨”,与梦里的声音重叠。
晏云墨感觉自己好爱她,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她。
见云墨只是抱着自己,没有开口,没有流泪,哭累的林巧巧感觉到了不对劲。
若他是云墨,怎么可能会表现得无动于衷,他应该吻向自己才对。
林巧巧想,难道眼前的人是云墨的转世,他并没有自己的那些记忆?毕竟她只是灵魂在时空里的穿越,因此一旦记忆被唤醒,那些发生的事就仿佛在昨日。
而如果眼前的人只是云墨的转世,那经历了那么多轮回,他把自己忘记了也很正常。
想到此,林巧巧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赶忙停下抽泣,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稳了好一番心神,才开口:“晏先生,不,不好意思,你很像我的一位故友,是我失态了,抱歉。”
怀抱空了,晏云墨感觉心里的喜悦也跟着下落,他不想放开她,可又认为自己的情绪太过匪夷所思。
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发肿的双眸,过了会才回声:“没,没关系,你的那位故友,他,不在了吗?”
他在吗?
努力地镇静了一下下,林巧巧擡眼望向极品木雕脸,她渴切的手极度想要攀上去,却又得死死地握紧。
虽然云墨记不得自己,可他的眼神分明带着柔情,她想这一定是命运对自己的恩赐。
云墨不记得没关系,她记得就好,如今重逢,她让他再次爱上自己不就可以。
想到这里,林巧巧舒心地笑了笑:“他在我心里,他是我爱的人。”
“那他去哪了?”
见云墨问话的神情,有紧张,有疑惑,林巧巧知道即便他忘记了自己,却依旧有着对自己的爱。
她很开心,她也不该太急,于是温和地笑了笑:“晏先生,你相信缘分吗?”
晏云墨其实好想听她唤自己云墨,只不过他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稍微收起了一些内心的渴望,故作平静:“嗯。”
凝视着她温柔的目光,他也微微一笑:“林小姐,实不相瞒,我一直在做一些梦,虽然记不得里面的情形,但我记得有人在呼唤,她唤我云墨,我应该很爱她。你刚刚唤我的时候,我感觉你就是她,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可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仿佛我们见过……”
他其实还想说,也许我们以前是爱人。
听到此话,林巧巧好感动。她认为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回来了这个时空,所以才会让云墨所感应。
想到此,她认为自己和云墨的进展应该会很顺利,她是那么地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拥入怀里,想要亲吻他。
忍了又忍,林巧巧笑道:“是吗,那我叫你云墨可以吗?”
凝视着她温柔的笑颜,晏云墨忍住了吻上去的冲动,点了点头,他感觉有些发热,不自觉地将领口开了些。
林巧巧想着呆在这里也不方便,便笑道:“云墨,谢谢你在缅越国救了我,我那里有一块与你一模一样的木雕,可能是你救我时落下的。”
“木雕?”晏云墨有些惊讶,他并没有什么木雕,不过他却道:“是吗,那我看看。”
“人偶木雕在我的工作室,离这里不远,你如果……”
“方便”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截断。
晏云墨甚至侧过了身:“我方便,我们走吧。”
虽然云墨记不得那些记忆,可是他的行动,他的眼神,都包含着对自己的爱。
林巧巧感觉自己好幸福,像一朵绽放的花,经历了狂风暴雨,依旧等来了灿烂地盛开。
开车回去的路上,二人虽然很沉默,林巧巧却感觉出了云墨的紧张,他还是同过去一样,爱自己的心意从来就无法隐藏。
看着他胸前被自己哭湿透的一块,隐隐露出的胸膛,她克制住了拨开他衣服的冲动,做得一副端庄。
她虽然t没刻意看自己,晏云墨却感觉她一直在盯着自己,想着她说的爱人,不知怎地,他竟感觉有些不舒服,好像她喜欢别人这件事,他很不喜欢。
尽管他什么也想不起,可他感觉她应该属于自己,他感觉自己很爱她,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晏云墨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他心里甚至有种立马想扑倒她的冲动,他感觉自己大概是不正常得厉害……
林巧巧想着自己还是先矜持些,和如今的云墨熟悉一点,然后再表白,谈恋爱什么的。
进门后,她故意没看他,只是道:“云墨,你在这里先坐一下,人偶木雕在楼上,我去拿。”
晏云墨点了点头,见她上楼后便四处打量起来,有很多的木雕,图纸,他本想走过去看看。
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哎呀”声。
晏云墨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奔了上去,快得甚至像是飞上来的,张口就问:“你怎么了?”
林巧巧一手拿着人偶木雕,一手捂着头,不自觉地撒娇:“方才出门太急,不小心在门上撞了下,云墨,我没事。”
说完,她立马感觉自己这语气有点,嗯……
脸一红,林巧巧赶忙将木雕递过去:“呢,你看,是不是与你一模一样。”
晏云墨本想伸出手瞧瞧她的额头,手里却瞬间被塞进了人偶木雕。
他低头,拿过人偶木雕看起来,光滑的衣袍,一看就经常被人摸。
指尖轻轻触摸上自己的脸,摸到脖子上的红点……那些尘封的思念与爱,破开时空奔涌而来!
晏云墨想起他闭眼的瞬间,人偶木雕从怀里掉了出来,落到巧巧的身上,沾染着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巧巧,他的巧巧……
往事清晰,一如昨日才发生,晏云墨不敢置信,瞳孔仿佛要撕裂开来。
见他捧着木雕手抖个不停,还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林巧巧吓坏了,赶忙捧着他的脸,急切唤道:“云墨,你怎么了……”
只是那个“了”字,还如知了的尾音挂在舌尖,温软的唇就贴了过来。
先是试探地触碰,而后便迅速地进入,急切,渴求,深深的爱,浓浓的恋。
林巧巧只呆了一瞬间,手便滑到他肩膀,圈着他的脖子,动情地回吻着。
是如此熟悉的,只属于他们的爱,她的云墨,她的大侠,他回来了……
夕阳的余晖落尽,路灯投下一地温柔的光,明月从天幕上洒下清晖。
浴室里的水,滴答滴答滴滴答,许久以后,两道分不清彼此的身影才走出来。
晏云墨将巧巧抱到腿上,满脸柔和的爱意:“巧巧,转过去,我给你吹。”
林巧巧乖乖地坐在他腿上,背对着,任由他吹着湿漉漉的发丝,她的心被填得很满,脸都快要笑疼。
指尖理着发丝,就如同曾做过的那样,他们之间终是什么都不曾改变。
晏云墨放下吹风机,将她的身子摆正对准自己,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陌生的,却熟悉的脸。
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林巧巧擡起眼眸,在他鼻子上亲了亲,圈着他,语气柔柔的:“云墨,现在的我怎么样,好看吗,你喜欢吗?”
“原来这就是我的巧巧,”吻了吻她的唇,晏云墨贴着她的额头:“巧巧,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因为你是我的巧巧,我唯一的巧巧。”
贴着他的额头,心里有无数的爱在喷涌,林巧巧用了此生最温柔的呢喃:“云墨,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晏云墨笑得是从未有过的坦然,幸福,动情地回应着:“巧巧,我终于遇见了你,真正的你。我爱你,我生生世世都只爱你。”
伴随着温情的告白,是极尽温柔的亲吻,映着月光,起伏的身影,爱意交织。
十指的相缠,分不清这是哪里,可无论是过去的时空,还是现在,他们一如既往的相爱,相守,相望,经历分别,痛苦,而后终成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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