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晞被这几人醉醺醺的笑闹声吵得耳朵疼,就一个人在这附近逛了逛。
同样是在灯火影绰的画舫之上,雕花的木窗里透出一张俊朗精致的侧脸,比青干弟子们公认的长得最好看的舒晴峰峰主还要好看。
云晞多看了一眼。
那人五感敏锐,察觉到她的注视,扭头朝她看来,露出正脸。
画舫被河上的夜风轻轻吹动,祝寒宜的脸上悠悠摇晃着灯影与剑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青涩的少年气被幽邃神秘的氛围遮掩,恰到好处的迷人。
云晞心中刚要将他与舒晴峰峰主对比,就见那人充满恶意地朝她轻擡下巴,扬了扬唇。
一丝魔气故意在眸中一闪而过。
轻佻,狂傲,毫无素养。
云晞皱了下眉,避开目光,疾步走远。
远处的青石桥下聚了许多人,桥边的银杏树枝繁叶茂,一片片木简系了红绳,挂满了树冠,煞是惹眼好看。
云晞走过去看了看,城中人说这是横江城最有灵气的古树,护佑一城百年安宁,也听得见他们的心愿。
云晞看着这棵有点古怪的树皱眉,也不信什么传说,但心中的确憋了一个愿望,说给师兄师姐听吧,又怕被他们戳着脑袋说一句太狂太傲。
于是学着旁人写了块木简,往树梢最高处一抛——
穿过木简的那根红绳还没碰着树枝,就被黑夜中一掠而过的身影抢走。
祝寒宜衣上唯有青白二色,空灵清透,如江上远树笼寒烟,他指尖勾着红绳,居高临下地朝云晞晃了晃,瞬形消失在夜色中。
有病。
云晞脑海里冒出两个字。
她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夸着,就没被人挑衅过,还一连两次,心中气不过,拔剑就追了上去。
祝寒宜的瞬形术很快,一直被追到无人的角落里,他才猛刹住脚步,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勾着红绳的那只手伸出在身前。
木简轻轻摇晃,逼得云晞立刻撤了差一点就要劈上去的剑气。
“把东西还给我。”步尘剑的剑尖对准祝寒宜,云晞心中默数,他若执意不还,就让他和木简一起碎成两半。
祝寒宜置若罔闻。
“云晞。”
皓月当空,被念到名字的云晞雪衣清冽,气质如冰玉,袖上裙摆的冰晶坠子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祝寒宜的目光回落至手中那片木简上的名字,指腹摩挲干透的墨迹,一字一句重复上面写着的心愿,语调悠缓:“剑术第一人?”
隐秘的心思被一个魔以调侃的语气说出口,云晞忍无可忍出剑,步尘剑气划出一道淡紫色的半月之形。
祝寒宜瞬形避开,木简滑入袖袍之下,擡手间,两指稳稳当当夹住长剑,简t洁评价:“不如我。”
云晞右手用力,激荡的剑气破开祝寒宜手上的防护,一串血珠顺着步尘剑滴下。
祝寒宜松手,身前的夜幕溢出一丝丝鲜红的颜色。血色流动之中,凝聚出一把燃着血焰的黑剑。
他抓住剑柄,毫不留情攻杀上前,杀意昭彰的剑刃碰撞出星火闪烁。
刺耳的摩擦声中,剑影碎裂,血焰飞溅,如崩碎的星辰。
这一场打得过瘾,同样是在同辈中一骑绝尘的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对手。
最后以祝寒宜被步尘剑擡了下巴,认输交出了木简收场。
云晞接过了木简,没想明白:“为什么戏弄我?”
祝寒宜理直气壮:“因为你看见了我是魔。”
云晞:“……那不是你故意露出魔气的?”
“我那时眼睛疼。”祝寒宜说。
云晞嗓音偏冷,重复道:“为什么?”
“好吧。”祝寒宜回答,“你看见我杀人了。”
“你杀人了?”云晞想起晃过他脸上的剑光,眸光一冷,大风荡起雪色袖袍,倒映着泠泠月辉的剑刃再次刺向祝寒宜,带起一道淡紫色的残影。
祝寒宜烦了,这次没和她打,留在原地的虚影被步尘剑劈成两股之后溜走不见,人已来到她身后,不满的声音传来:“引我入局,想夺我血焰的人,该死。”
云晞收了剑,转身就走。
祝寒宜指着下巴的一丁点血迹:“你今天打伤了我,怎么算?”
云晞头也没回:“何不反问自己为什么会输?”
哪知祝寒宜气量狭小,因为这一句话就从此缠着她比了几年的剑。
回过神时,云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临水边一家卖馄饨的小店外。
店里的生意依旧和十几年前一样好,一张张大方桌上挤满了食客。烟雾升腾,沉底的馄饨缓缓上浮,香气扑鼻而来。
云晞擡眸扫到角落里的一个空位,刚往里迈出一步,忽地回头。
回头时,一截梅枝已滑出袖间。
满街灯火照亮夜幕,从高空中飞速掠过的一缕黑气清晰映入云晞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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