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闻后背贴着墙,往巷子里望了一眼,等得摩拳擦掌。
“听了半天,年姑娘都说了些什么?”他抱剑看着沉默的万子清,质疑道,“该不会这么久了连听音蜂都还没放进去吧?”
为了证明听音蜂没有辱没使命,万子清字正腔圆地转述它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店主在说他不做这生意。”
什么生意?
谢令闻挠了一下头:“然后呢?年姑娘怎么说?”
“听音蜂都飞到我脸上了。”云晞说。
谢令闻和万子清都被云晞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个激灵,明明十分平缓随和,也听不出一丝怒意或责备,没想到更叫人心虚。
云晞无声无息从巷子里t走出来,迎着暖意融融的朝晖,眼瞳剔透的眼瞳中漾起瑰丽的金光,如同洒满碎金的冰面。
“跟了我多久?”她一开口,冰雪也消融,在煦风暖日中潺潺流走。
被人抓了个现行,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万子清原本打算沉默装死,却不料云晞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他身上,余光一瞟,谢令闻已经往后退得没了影。
“年姑娘,我们并非故意要跟踪你,只是吃了早点上街闲逛的时候,恰好看到你往这条巷子走,就想过来再和你商量商量。”
万子清底气不足,嗓音软绵绵的,索性摊牌,“那店主不做的生意,我们来,年姑娘你想要什么消息,我们去请任师兄以卦术预占,只要你肯跟我们回一趟扶曦,让宗主见一面。”
总之先把人带回去,能不能留下,那就得看宗主的本事了。
云晞仔细权衡了一下,问:“你们任师兄肯帮这个忙?”
万子清心想,宗主肯定会厚着老脸向任师兄开这个口,于是面不改色道:“年姑娘放心。”
云晞说:“我想知道的消息有两个,若是你们能给出答案,我就去扶曦见闻宗主,但是拜师一事,恕我决不会答应。”
万子清点头表示了然:“我一同向宗主回禀。”
他扬了扬手,徘徊在横江城里的重明鸟疾飞如星,落在他的肩上。
重明鸟在扶曦地位很高,不惧风雨雷电,寻常术法伤不了它,隐秘而灵活地飞翔于云海之中,也是扶曦最为稳妥保密的送信方式。
穿行过两次夜色,就把信带回了扶曦。
万霞山上灯火千重,宛如星辰倾落。
一盏清澈的琉璃灯下,闻山青递出一张从重明鸟身上拆下来的信纸。
闻山青年逾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嗓音沉厚威严,时常挺直着魁梧的身姿,顶着一张不怎么爱笑的脸,出现在扶曦各处练功场或试炼禁地,最适合被各峰长老用来吓唬不服管教的新入门弟子。
今日却出人意料的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小宴啊,你这几日还能不能用预占之术?”他挤出生硬的和善微笑。
坐在对面的青年一身空青色衣衫,气质清爽大方,像是从夏日海边吹来的一阵凉风。
“宗主你都亲自过来了,我总不能辜负重任。”任良宴把纸条上的两个问题看了一遍。
他刚才还说说笑笑的一张脸翻书一般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我不久前才动了预占之术,现在又来了两个问题等我,宗主,我这次预占结束,非得半死不活昏睡一个月才能醒。”
闻山青屈指敲敲桌面,板下脸:“有条件就说。”
任良宴往前倾了倾身,充满期待地直视闻山青:“宗主,我今年的宗门任务还差一点做满,欠了三百分,看在我即将要为宗门立功的份上,不如,免了?”
闻山青最看重公正与规矩,此刻却偏偏没有第二个选择,想了又想,十分艰难地开了口:“免了。”
“今夜十六,最适合引月华之力起卦,亥时一到,我就开工。”任良宴表示自己也不磨蹭,得了承诺就自觉开始干活。
闻山青点头,这会离亥时还早,便起身出了屋子:“预占之后,直接来苍灵殿告诉我。”
任良宴目送闻山青离开,转身回了寝屋,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安静了片刻之后,漆黑的眼瞳对上捏在指间的一张符纸,若有所思。
被困书中这么多年,他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习惯,态度与想法,唯有回家这一信念坚定如初。
无论重头再来几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任良宴闭上了眼,沉重的困意再度侵入。
唤梦符边缘卷曲,细碎的火光粒子纷洒而下,落在任良宴只在这一刻真正轻松扬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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