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晟出身炼器世家,北地瑞州人,十九岁时炼制出了能抽取生灵魂魄的悲无之眼,名动天下。二十三岁时,被重现于世的神器赤金轮盘主动选中,与赤金轮盘力量合一,掌握了溯游术。
溯游术能短暂控制时间流速,或是连通异界空间。
但溯游术对自身寿命折损很大,云晞想不出纪晟与岁宁甚至是朗照峰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动用溯游术。
云晞坐在马背上回眸,沉默地注视着那块遍布苔痕与尘泥的墓碑,涌动在眼底的情绪逐渐平静在孤寂的风声中,策马赶赴瑞州。
夕阳沉金,遍洒荒野。
任良宴一步步走在空无一物的原野上,目光搜寻四方,平静得近乎冷漠。
右手微微张开,托起一个三寸大小的灵阵。
随着他行走的方向,一道道浅金色的光丝从四方奔涌而来,没入阵中。
从陨星原消失的那一刻到现在,所有曾出现在这里的人经过的足迹,留下的气息,存在过的生机,以及说过的话,都将以流动变化的阴影,在阵中逐一呈现。
灵阵-观天地的反噬从阵纹成形时就已经开始,任良宴面无表情地盯着吸纳无数光丝的阵法,喉咙里涌上一股腥锈气,他擡手擦了擦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很快将他整只手掌打湿。
来自荒原的最后一缕光丝被吞入阵中,漆黑的影子缓缓浮现,却始终单一。
只有他自己。
任良宴微微蹙眉。
江泛月也来过这里,但她无法被观天地阵法捕捉。
她只是一具烧焦的枯骨,因为幸运地附着了一缕上古神明残留的气息而获得了灵慧,却又不在人魔妖鬼之列,即无命之人。
无命之人本就不算活着,留不下一丝气息作为自己真实存在着的痕迹。
除此之外,难道没有人在陨星原消失之后活着离开?
任良宴被这个世界训练出的谨慎令他不敢掉以轻心,灵阵观天地从掌心飞出,悬停在头顶上空,丝丝缕缕的光芒从四面八方重聚而来。
在他慎重又耐心地等待下,阵中光影流转,结果如一。
任良宴脸上已经失去血色,浑身被冷汗浸湿,连擡手收回阵法的动作变得迟缓而吃力,却终于舒展开眉头。
那么云晞也随着陨星原一起被抹杀了。
虽然此刻遗憾又愧疚。
任良宴右手抚上心脏的位置,缓缓闭眼,长舒一口气。
但这些不是什么无法忘记的情绪。
“有一个好消息。”
江泛月被同语咒修改过的声音突然传来,任良宴擡手擦了擦脸,仰首看向上空。
空中的影像中露出一小片挂着残雪的松林,江泛月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慢悠悠走在白雪与黑泥斑驳的林间,鲜亮又耀眼。
任良宴此刻十分虚弱,对谁都不太想说话,却还有力气对她笑:“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听听有多好。”
江泛月停下脚步看向他,双手捧着脸,弯弯的眼睛被笑意渲染得格外明亮:“我和邪灵赤晖部那条疯狗打了一架,赢了,差点对他下了死手,他终于知道从我这里偷东西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就是不知他的主子有没有脸来找我的麻烦。”
任良宴比了个大拇指,边往回走,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可我还有一个坏消息。”江泛月柔柔地轻叹一声。
任良宴督见她叹气时还偷偷看他一眼,懂了,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说吧。”任良宴也叹气,无奈道,“我又不会怪你。”
江泛月立刻接话:“你送给我的那道定仪卦,指向瑞州的卦象突然变得有点奇怪,我担心是瑞州地下的玄霜石出了什么问题。”
任良宴刚放松下的神色立刻紧绷起来,问:“什么变化?”
“卦象不稳,说明玄霜石发出了震颤,对不对?”
江泛月眨了眨眼,换作一副委屈但顾全大局的表情,“我这就在去瑞州的路上呢,不眠不休地赶了好多天的路,刚刚跑死了一匹马,现在只能靠自己走路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若是我今晚也不睡觉,明日应该就能走这林子,说不定还能搭上哪个好心路人的马车进城里了吧。”
任良宴目光扫向江泛月四周的环境,暮色逐渐降临,周围的松林与远处的山脊都化作了狰狞的黑影。
“注意点安全。”他无奈道,“你近水楼那么多人,怎么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当心别累着你那把骨头。”
江泛月得到了关心,满意地收了山河扇。
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极快逼近,白马载着气质清冽的云晞经过她身旁,疾跑如飞,眨眼已刺入远处的夜色之中,只余落叶尘埃被踏得飞扬起来,又在风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江泛月只看到云晞那张精致却苍白的侧脸。
似乎见过。
“哎,好心美人等等。”江泛月双手并拢在嘴边,朝着快要消失不见的一人一骑大喊道,t“求求你捎我一程,我腿都快要走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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