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往琉璃瓶里塞进一只刚刚抓来的萤火虫。
万萼看了一眼他递来的琉璃瓶,黄绿的光点明明色彩清冷,却让她眼底温暖。
“怎么想到抓萤火虫?”万萼接下瓶子,举在月光下看那盏盏秋灯飞舞。
楚修君说:“前些天师妹们夜里抓萤火虫,我看见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猜你也想要。”
万萼终于笑了一下。
“万师姐?”那个师妹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疑惑她出神在想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少主和青雪昨天听完戏回来又去后山抓萤火虫了,之后的事情我们就不清楚了。”
那晚燃烧在黑夜里的幽幽萤火似乎又飞舞在万萼的眼前,她的眼眶有些酸涩,嘴角的笑变苦。
织金的红盖头被青雪随手轻轻一抛,悠悠落在万萼的头顶。
血红一片。
锣鼓声起。
系满树梢的红绸带灿若天边流霞,路面铺满数不尽的柔软花瓣,艳红浮金的喜字照得一群群伸头探脑去看新人的四方宾客也光彩焕发。
万萼的脸被盖头遮挡,无知无觉。
楚修君与她共执一条红绸锦走过簇拥的人群,灯火载道,满座皆庆,在清幽的花木香中拜过天地,敬了父母,转身与手握红绸另一端的人俯身一拜。
今夜景美月圆,让楚修君以为看见了完美无缺的未来。
充盈天枢天地间的星辉之力就在这瞬间与他失去了感应。
修剑者异常敏锐的洞察力让楚修君神色一变,来不及细细追究这一阵危险因何而起,与坐在上方的楚横江对视一眼。
时过境迁,几百年后的修行者大多已经忘记,天枢十八星宿台原名天柱。
天柱倾塌,北境不复。
天枢之外的修行者对星辉之力几乎难以感知,满座宾客尚无几人察觉,觥筹交错。
“师姐,怎么了?”奚莹仰头询问突然站起身来的云晞。
云晞眉头微蹙,目光投向把盏微熏的任良宴。
纪晟这几日从早到晚都守着他,不见他有过异常的举动,也未和任何可疑的人单独见面,跟席间每一个来天枢喝酒赏景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扶曦带队的长老也在几天前得知了他的身份,对他看得很紧。
找不出他与此时此刻的异动有什么关系。
云晞无声看向楚家父子。
楚修君已松开手中的红绸,点了一队天枢弟子前去查看镇守各方星宿台。
楚横江快速斟酌决断,也从高位站起,正要告知所有人撤下山,以防万一。
轰隆一声巨响,从天枢的星宿台传来。
在场的所有修行者都在这瞬间变了脸色,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众人霍然起身,在巨响之后又诡异无比的死寂中,面面相觑。
“楚掌门,你们天枢这是在做什么?”
“是星辉之力出了事?可需要我等帮忙?”
“什么人竟敢今日趁虚混入天枢作乱?真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楚横江沉着不变,也不再多说客套的废话:“以防万一,有劳诸位跟随指引弟子立刻下山,若是有愿意留下来助我天枢的朋友,现在就跟我走。”
他话音刚落,铺满天枢的白玉地面轰然开裂,雕刻其上的万幅星宿图转眼破碎不堪,一缕缕浅淡的星光从狼藉的地面升起,在天枢上空汇聚出星宿守护灵。
巨大无比的虚影本该是护卫天枢的牢固屏障,却化为流光散去。
如至尊强者生机消逝,耗尽了最后一缕元气。
楚横江波澜不惊的一双眼终于爆发出震惊与愤怒:“竟然毁了星宿台!”
身旁的楚修君已擡手召剑,七杀剑势浩荡而起,横扫天枢,覆盖天地间的剑阵力量强势而雄浑,令布满地面的蛛网般的裂隙不得再蔓延往前。
却有一道杀咒从远处夜色中飞射而出。
剑阵尽碎。
天柱摇晃倾斜,无数巨石滚滚砸落向下方的人族田地。
楚横江扶住被这道杀咒击退的楚修君,面沉如水:“星辉之力溃乱,十八星宿台很快就会完全倒塌,快带其他人走。”
云晞擡头看向天空,一只小巧的玉镯高悬于月色之下。
云晞面色变得严肃,问楚横江:“楚掌门,那是不是你们的萤叶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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