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晞说:“得罪了。”
青色巨蟒杀意迸发,朝云晞猛冲而上。
云晞身姿泠泠立于夜风中,并未出剑,目光越过凶煞万分的巨蟒,最后督了眼下方的李恒之,转身离去,拂袖打出的一道灵力唤醒了地下沉睡的守护阵。
李恒之微微颔首,无悔无畏。
平四方大阵彻底暴露于世,寒光冷冽的阵纹如巨树繁茂盘曲的根系遍布皇城,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锐光,如步尘剑一般锋利肃杀,阵中无生。
飞扑至墙垣上的青色巨蟒灰飞烟灭。
李恒之亦倒在遍地白霜之中。
国师府内,烛火明辉随风轻摇。
云迟屏退了侍女,耐心等着云晞回来,一旁的公孙霁却隐约露出几分不安。
“国师在担心什么?”云迟问他。
公孙霁摇头,半晌之后方才擡头,恰好对上云迟注视已久的目光。
这种目光他已许久未见,却记忆颇深,是一种耐心十足的等待,以及无需把任何承诺的话说出口,却时刻提供得出决心坚定的保护。
他遥遥想起许多年前,云迟还是自由无忧的公主,他也只是在修行一事上闲散又没太大志向的稚气少年。
在那个飘洒着细碎白雪的上元夜里,他带着云迟上了城中高阁的屋顶,看流光溢彩的烟火连绵开谢,看满城灯火从灿烂通明到安静熄灭,最后只剩下冷冽的朔风徘徊在夜色中。
云迟没看尽兴,裹紧披风捂住脸,意兴阑珊。
公孙霁擡手点出灵咒-记景。
焰火纷繁璀璨,散向人间,红尘漫漫。
那高阶术法记景造出了人之一生所见最华美璀璨而不可忘的烟花震撼至极,云迟擡头久久凝视,咒术散去的光点未被初次使用记景的公孙霁完全控制住,落下一朵火花将她的脸灼伤。
公孙霁被他父亲罚跪一天一夜。
风雪渐紧,碎雪逐渐变成鹅毛大小,在空中没有目的的胡乱飞舞,在他身上压上一层白色的织锦。
公孙霁对自己有气,又受寒病了一场,昏睡了许久,醒来之后发现云迟就坐在他床边翻着书。
“迟迟,对不起。”他连忙起身,紧张又局促地向她道歉,想扳过她的脸好好看看伤痕,却又不敢。
“没关系的,御医说了不会留疤,我没有怪你,所以你也要原谅自己。”云迟主动把脸凑过来给他看了一眼,然后笑盈盈地说:“等你练好了记景,再给我看。”
她那时还爱笑,唇边漾开甜甜的酒窝。
公孙霁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低声应下:“不止是练好记景,从今往后我也会把破境一事放在心上。”
云迟与他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熟知这位被许多人嘲笑的胸无大志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满眼惊讶。
公孙霁继续说:“迟迟,我从小就不认同公孙家一生禁锢于皇城,因此从前修行只为应付我爹的唠叨,以为平庸无能,不肩负责任,方可随心所欲,但今后我想拼一拼命。”
云迟听完,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眸底复上几分肃然,静静地看着他,不说鼓舞认同或信任帮助,却明确地传达出了一个信息。
只要他想,她会动用身份带来的权力从四大宗门请来最厉害的长老教他术法,为他提供最珍贵有用的资源,竭力助他修行。
公孙霁永远记得她那时的目光。
半晌,云迟把放在桌上的食盒拿过来,端出一碟花t糖糕递到他眼前:“我每天过来看你都带了花糖糕,想着你昏睡了这么久一定很饿。都是我自己做的,有豆沙馅的,蜂蜜馅的,桂花馅的……你要先吃哪个?”
公孙霁看着她笑得甜美无邪,自己也弯起唇角。
“嗯?”云迟见他不拿吃的,自己先拿起一块花糖糕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把盘子往他面前又递近了一点。
公孙霁晃了晃神,国师府中烛火轻轻摇曳,如他当时面对装着糖糕瓷盘之后的那张笑靥时,不自觉闪躲的目光。
真是胆小鬼。公孙霁暗骂了自己一句。
云迟等待许久:“国师?”
“啊?”公孙霁回过神来,“陛下,我当时没选花糖糕,是因为光顾着想一件事了,想清楚之后,你已经把我想吃的蜂蜜味的糖糕吃完了。”
云迟听完没忍住,弯了弯眼,显然没有忘记许多年前的那件小事,她惊奇道:“什么事情重要到让你想那么久?”
公孙霁斟酌了一下,是直白回答好,还是委婉含蓄一些好。
云晞走进屋子,让公孙霁刚刚到嘴边的话消了音。
“阿姐,我送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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