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千雁骑着毛驴走在山中,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回首望向传来铃声的南边,周身灵力光芒爆燃。
“小辈,就这点能耐?”他哼了一声,神视的力量散入天下间,扬声大笑,“送你破境的贺礼!”
任良宴手中的刻刀突然错刻一笔,割开手指,盯着木雕精致绝美的脸庞上染上的零星血痕,诧异之后,面无表情起身往外走去。
幽深而巨大的沟壑之下,无底之谷昏暗无光,死寂无边,四族的一切风起云涌都被阻绝在外,与这里无关。
祝寒宜只身行走在这片被称为归墟的诡秘之地,八纮九野之水皆汇聚于沟壑中,平缓而无声地经过他的身旁,去向不明,永无增减。
无论要将任何水脉引入另一个地方,都需要找到水脉的源头。
祝寒宜要去的就是此处。
黑暗之中,流水,脚步,呼吸与水汽沸腾的声音都被这个预示终结的地方全数吞噬,无穷无尽的死寂让任何东西的存在都变得不真实,祝寒宜只记得自己在这里走了十天,却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不可信。
他的眉心浮现出一丝燥意,擡手召来寒光凛凛的血焰,朝着蜿蜒向前的水流一剑挥去。
剑气之中火焰飞溅如花,一朵朵燃烧在水中,让整条沟壑都变成猩红明亮的火龙,成了此处唯一的光源。
火光并着剑气循着水流猛攻而上,原以为待其触及尽头的山壁时,或许能凭此探查出自己与水源的距离,却不料目力难及的尽头竟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一道女声。
那声音苍老,威严,空寂无边。
“你终于来了。”
祝寒宜应声停步。
通红的水面倒映出祝寒宜眉眼间那份凌厉逼人的傲气,再往下,是一身肃杀冷酷的黑金色锦衣。
绣在衣袍上一朵朵血色火焰栩栩如生,热烈燃烧,在灼热的气浪中显得嚣张邪性,暗红织线闪着流光。
祝寒宜站定在水边,留心四方,徐徐开口:“你在等孤?你是谁?”
“我是归墟之灵,玄祈。”
那声音听不出喜怒,分不出敌友,却无端令祝寒宜心中生厌,想一剑割断她的喉管,让她接下来决不能说出冒犯或惹恼他的话。
“混沌冥凤。”玄祈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如浓郁水汽袭来,无处不在,令人呼吸凝滞,“你可知道何为归墟?”
“有话直说。”祝寒宜冷淡道,“孤来无底之谷,是为了引走归墟水,不是为了听你说人人皆知的废话。”
玄祈的气息涌向祝寒宜留在水面的倒影之中,猩红的火焰化为乌有,水流汇聚成巨大的漩涡。
不对,是一只眼睛。
漆黑深邃,望不见底的眼瞳,浮金乍现,璀璨圣洁。如同在吞噬一切的深渊里孤零零燃烧的一簇火,既像是预示着希望与光芒初生,又像是生机即将耗尽,回归终焉。
祝寒宜再熟悉不过。
那是混沌冥凤的眼睛。
水中属于他的那道身影已经破碎不见,他低头注视水面上仅存的那只眼睛,却又像是看见了自己。
“世间万物破散消弭之后,莫不来此,归于虚无。”玄祈的声音这次近在咫尺,从水中传来,“然,此间法则需要归墟之灵日夜修补维护,混沌冥凤,你比我更合适。”
祝寒宜冷笑:“孤留在这里,你就可以出去了,是么?玄祈,你想清楚,永远留在归墟和得罪孤比起来,哪个代价更大?”
玄祈说:“混沌冥凤生于混沌,归于混沌,启天地之始,守万物之终。你拒绝不了。”
祝寒宜说:“做梦。”
玄祈的气息散入水中:“留在这里,不灭不散,脱离于归墟法则之外。若要拒绝,你一定会死。”
祝寒宜拔剑:“来试。”
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归墟水沸腾翻涌,掀起万丈水墙,朝下方的男人冲击而下。
潮湿的水汽中,玄祈的气息愈渐浓烈。令人惶恐的气息无边无际蔓延开,荒芜,死寂,末日。
祝寒宜一剑挥去。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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