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珩好似一个昏君一般无脑护着自己人,他若真是个昏君,众人骂得还理直气壮些关键是裴元珩自从继位之后,就没干一件叫人失望的事。甭管什么难题,在他这儿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一开始只是改革吏治,老油条们被以陈徊水为首的一批御史给弄得身心俱疲,每年两次的大小考核叫他们再不敢糊弄了事。新入官场的小官儿也在高强度的磨练之下,开始适应朝廷的新氛围,原先松散的吏治风气也倏然一变。纵然地方上的官员还有贪污纳贿的,却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明目张胆。
改革吏治后,裴元珩又开始鼓励商业,引导商贾将钱财转为置产而非置地,鼓励兴建作坊,甚至开辟了几条海外航线,让他们将多余的商品倾销出去,两年下来,大江南北的商贸往来比从前不知热闹了多少倍。再之后,朝廷竟然弄出了六十多日就能成熟的占城稻种,一举俘获了百姓的心。
百姓才不管上位的是谁呢,只能能让他们吃饱穿暖,那就是古往今来头一位明君。
裴元珩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收拢人心,先是平民百姓跟基层官吏,再是商贾,等手头上的人脉势力足够多之后,才开始渐渐地推行鱼鳞地图。
土地兼并不能根治,他能做的只是暂缓。因为裴元珩这两年的政绩,所以此事推行起来虽然也遭到一些地主的反抗,但是总体还是顺利的。
裴元珩对登基这两年的事都还算满意,只除了一件——他一直没有查出裴元玺的下落。
老皇帝死后,伺候他的太监总管自缢了,剩下的人裴元珩审了好些日子也没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老皇帝不仅防着他,连自己殿中的人也防着,没叫多余的人知道这件事。
老皇帝虽然死了,但是他毕竟执政几十年,手中并不缺人脉,哪怕他人已经不再了,总还是有一些忠心耿耿之的追随者。裴元珩只能自己慢慢查,可是、、不过他太忙了,有时候忙到废寝忘食也就将这件事暂时给忘了。直到这日,裴元珩才终于都听到了裴元玺的好消息。
这家伙已经要死了,侍卫在京城里头寻了好几位名医,这才让裴元珩的人给盯上了。
查了这么久,裴元珩等人一直以为他被藏在京畿以外的地方,不想他竟然就在西市中。
还真是灯下黑。
既然都已经查到了,裴元珩便叫上谭镇,准备亲自送他一场。
他来时,老皇帝留下来的人手都被清理了一遍,裴元珩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院中,推开门,一眼便见到床上瘦骨嶙峋、好似老皇帝在世一般的裴元玺。真像啊。
裴元玺听到了动静,睁眼看到了来人,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拼命地往里靠。
裴元珩撩起帘子,笑着看向他:“很意外是不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竟然是我?”
裴元玺发出狰狞的吼声,他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但是裴元珩的到来还是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怒火。
病魔缠身的这几年,裴元玺连妻儿都抛到脑后了,但是唯独对裴元珩的恨意却经久不散。老皇帝送到他身边的那个太监是个缺心眼,或许是没人搭理他,他闲着无聊便经常跟裴元玺说外头的事,说的最多的便是裴元珩。
于是,裴元玺瘫在病床上也能知道裴元珩在外是如何风光的。他这太子比自己从前可得意多了,朝中全是他的人,父皇竟也不管不问。后来为了成全他跟那个祝家姑娘,甚至特意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民间都在盛传这对天家父子如何和睦,就连皇上病危之际都在为了太子的子嗣而担忧。
裴元玺嫉妒得想要发疯,他能忍受父皇恨他,但是他不能忍受父皇因为裴元珩彻底忘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裴元珩!
此刻,他憎恨的对象就站在眼前,裴元玺真想杀了他,可他连动弹一下都不行。
裴元珩看戏一般地观赏了半天,最后道:“真是叫人伤心,特意过来给你送行,你竟然想杀我。”
裴元玺似乎情绪更激动了。
裴元珩本来是想要了结他的,看他已经病成这样忽然觉得不必再出手。不过,他还是不愿意让裴元玺安心去世,故而慢悠悠地道:“还挣扎什么呢?直接安心地去吧,反正外头也没几个人记得你,百姓甚至都懒得再骂你,毕竟,不值得。”
裴元玺愤怒地怒视着对方。
裴元珩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好心给他说明白:“外头都在传我跟先帝父子情深,虽然这样说怪恶心的,不过也算是彻底抹去了你从前造反的影响了。我这人心善,没有对你的妻儿动手,但他们如今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儿子过继给了信王府,他现在管信王世子叫爹。”
“你,你敢!”裴元玺连呼吸都加重了,跟先皇去世时一模一样。
老皇帝去世时,裴元珩在他手心里写了裴元玺的名字,这家伙怜惜爱子,强忍着没有为难祝卿安。至于裴元玺吗,他最担心的就是裴颢跟林玉章了。这么好的把柄,裴元珩怎么能不用呢?
他继续道:“你那太子妃如今跟你一样,被禁足在行宫,不过最近有好心肠的宗室替她说话,让朕网开一面,许她另嫁,朕欣然应允。”
裴元玺愤怒之下,吐了一口血,手指着裴元珩,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咚——”得一声后,人全然没了动静,只是手指还是僵硬着不肯放下。
又是一个死不瞑目的人。
“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裴元珩揶揄了一句,也不嫌弃,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一下颈脉,确认死透了才抖了抖衣裳重又走了出去。
不是他多事,而是所谓的剧情不得不防。裴元玺只有死绝了,死透了,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一身清爽地出来后,裴元珩还大发慈悲地让人找个地方将裴元玺给葬了。这地方靠近街市,若是不处理的话早晚吓到别人。
去掉一个心腹大患,裴元珩真是一身轻松。
回宫之后,他还很有兴致地拉着祝卿安跑去皇城最高处的城楼上,美其名曰观赏落日。这个时间早已没有了落日,但却还留有漫天的晚霞。
祝卿安回头看着他被余晖映染过后温和的面庞,问他:“你今儿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裴元珩眺望暮色,温柔一笑:“何止是今天,以后每一天都能遇到好事儿。”
“想得这么美,也不知道平日里被朝臣气到火冒三丈的究竟是谁?”
裴元珩本想嘴硬两句,但是想到朝中那帮顽固老臣,又觉得犟嘴没用,他改口:“等孩子长到十八岁我就禅位,到时候商止顾槿安他们年岁也上来了,可以提拔作丞相,有他们看着孩子,咱们就能游山玩水了。”
他会好好教导孩子,会让他早早足够优秀,能够独当一面。加上有商止他们辅佐,肯定能早日继位的。他可不像老皇帝那样,死命攥着皇位不撒手。
祝卿安被他这么一说,真的升起了一丝期待。二人就这般倚在一块儿,小声商议着十多年后要先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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