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脸上带着慌乱,磨磨蹭蹭走过来。“刷”地一声,剑锋出鞘,陈尧把剑扔给那弟子:“你不想让别人救他,来,你亲自杀了他。”
那弟子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起来。
陈尧问:“你害怕?怕什么,这俩人谁都动不了,谁也不会伤害你。”
他这话言辞温柔,像是个慈祥的长者对晚辈的鼓励。可语气却冷冰,像是有着八百辈子世仇的宿敌。
洛颜那一剑,直接抽断了罗郎君脊椎骨,让他无法动弹。下得船来,又把罗郎君那下属的脊骨也抽断。此时两人已经痛昏过去。虽救他们活命,但叫他们不能伤害这些弟子。
那弟子却拼命摇头,虽然手里握着剑,倒像是别人拿剑捅了他一样。
陈尧挑眉:“那就是舍不得杀他?那你不满什么?别人救了他,你不是该好好谢谢人家?来,过来说谢谢。”他把那人拎到洛颜面前。
可“谢谢”也说不出来。
陈尧目光阴冷:“你看见不满的事,只敢拿白眼瞪别人,敢怒不敢言,你是胀气的葫芦没有嘴吗?”
这比喻有了画面感,有弟子噗呲一声笑出来。
这弟子脸胀成一轮红太阳,他把心一横,飞快道:“那些人把我师兄抓走了,我师兄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吃了。还有好多人都被买走了,像牲口一样,凭什么?我们是人!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我恨外海人!!!”
洛颜被他喊得浑身一震。洞窟原本不算大,这会儿又多了不少人,众人挤在一起,气流不畅,胸口发闷。洛颜退到门边,忽然发现有人看她,一擡头和陈尧的目光撞上。
陈尧移开目光,转向这弟子道:“你去过吴川的烟雨楼吗?”
这弟子:“?”
高若怀:“!”他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陈尧。洛颜悄悄凑过来问他:“烟雨楼是什么地方?”
高若怀凑近她,还未开口,就见陈尧的目光射过来:“你熟你说。”
高若怀的脸胀成了猪肝:“我没去过!烟雨楼是……是一间青楼。”他飞速看洛颜一眼,可洛颜却悄悄看向陈尧。
那弟子埋下头:“我……”
陈尧冷冰冰道:“买卖、杀戮、践踏尊严,哪里都存在。你怎么不杀光烟雨楼?”你不是憎恨外海人,你是想利用这种憎恨彰显自己的正义。滚!”
那弟子立刻垂头,钻回人群。
“柳子峤。”陈尧喊了一声,药宗那姓柳的弟子立刻跑过来:“长老何事?”
陈尧指着地上躺着的二人:“把这二人分开关起来,再问清楚,还有多少人被买走,被什么人买走。”
柳子峤点头称是。
身后弟子把陈尧的剑递过来,陈尧冷声道:“丢了。”
他又看向洛颜,对洛颜道:“跟我出来。”
天幕漆黑,集市上灯火点点,宛如星子。或许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温度,不觉得冷,反倒有一股烦闷焦躁憋在心里。洛颜跟在陈尧身后,却始终比他慢半步。
陈尧停了下来:“腿伤着了?”
洛颜擡头:“啊?没、没呀。”
陈尧:“那你走这么慢,给我断后呢?你是我雇来的护卫?”
洛颜抿嘴想笑,心想你要是让我当护卫,一直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愿意。可我这个护卫并不聪明,还经常冲动,当时在渡口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结果搞出这么大麻烦。
她踢了踢冰面:“我不应该救那两个人对吧,他们是外海人。”
“不,正因为他们是外海人,才要救。”
洛颜懵了:“为何?”
陈尧望着她的眼睛道:“他们是外海人,所以知道外海的事。那位罗郎君恐怕是外海有权势之人,他知道的定然更多。你留他们性命,把他们抓了来,反倒是省事了,直接拷打审问他们就行,省得咱们四处跑。有些人不懂这些,脑子里和肠子长反了,别理他们。”
洛颜眨巴眼睛:“我没闯祸?”
“当然。”
一口气顿时顺畅过来,洛颜看着冰面,忽然发现坚冰之下藏着一团团黑影,蹲下仔细看,发现竟是一只只海螺。
海螺生着不规则的纹路,坚硬的外壳翻卷起来,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白花。
先前在尧山长街见过一次,就觉得这物什精巧奇异,此时被冰凌包裹,更衬得莹亮纯洁。洛颜给陈尧指:“师尊,你看,好漂亮!”
她伸手往冰面上抠,像是要把这些海螺抠出来。忽然手指被攥住,包裹进一双温暖的大手。陈尧把她拉起来:“行了,抠不下来,别连吃再带了,喜欢这个,回尧山给你买一屋子。”
洛颜嘴角压不住想笑,双手都被他包在掌心,心里也变得又暖又软,唇间抿出一句:“这么哄人。”
陈尧光盯着她嘟起来又抿起来的柔软嘴唇看,浑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便问:“你说什么?”
洛颜盯着他的手,他还握着自己的手指,他还在轻轻揉搓取暖。肌肤相触,带来异样的酥麻感。她微微蜷缩手指,用指尖蹭了蹭他掌心,他也没躲,反而包裹得更紧。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不管那些后果了,就是此时此刻,她就想知道那个答案。
她擡头望着陈尧,因为紧张,心脏狂跳,连声音都不稳:“师尊,我有件事想问你。”
陈尧眸光低沉,呼吸变得很轻,望着洛颜:“什么事?”
洛颜道:“你、你去过吴川烟雨楼吗?”
陈尧的脸瞬间爬上一层寒冰,甩手把洛颜两只鸡爪子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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