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云川记得王家二姑娘嫁给了齐王,名字里就有一个盈字,“他不会暗示下毒的是齐王妃吧?”
秦烟唇抿一线,脸色异常难看。
孟洛宁一直未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得知她是王馥的。
回想起去年太尉府撞见长姐与李玄,乍一眼间看到已是半个大人的李玄,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随后,长姐又试图说服她放弃后位,明哲保身。
长姐如此殷勤得王太尉府跑,或许就是想要利用太尉府与李奇战线破裂的时机,取得父亲的支持。
竟是半点手足之情都不念。
今日长姐能密谋毒杀妹夫,日后保不准又会对亲外甥下手。
秦烟攥紧手指,眸中凝起决然之色。
长姐能为了亲骨肉可以不管不顾,又岂知她豁不出去?
原本,秦烟还因想除掉齐王,对长姐抱有歉意,而现在,她不必再有顾虑。
从嫁人那一刻开始,王家的两姐妹,就被劈出了三重身份,王家的女儿,皇室的儿媳,还有,李氏子孙的生母。
言云川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秦烟挑眼,看向远处的满园春色,一派欣欣向荣之相。
“齐王必死,不留祸患。”她缓缓吐出八个字。
言云川听出来了,齐王的所有子嗣也不能留,其中就包括她的亲外甥。
“你想清楚了?”
秦烟眼神冷硬,“她对李奇下毒在先,我杀齐王,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至于李玄,他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不能不防。”
少不更事的王馥觉得同母所出的哥哥姐姐都更像母亲,容易心软。
方才,她才恍然间回味过来,最像母亲的只有大哥,兄妹三人骨子里都流淌着父亲的血液,但只有她与长姐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狠绝与薄凉。
人在每个阶段,都有不用以往的“最重要”。
明白了,就不会再犹豫不决。
那头李奇醒了,见丁太医和另外一名陌生男子正站在床边商议什么。
“这位是?”
丁太医的师兄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江湖人士,就算面对皇帝,也没打算行礼,眼神只向床上瞥了瞥,便继续从鬼草中提炼毒汁。
丁太医解释,“这是臣的师兄江离,不同于臣只研究医术,师兄还擅长毒术。臣这师兄不是朝堂中人,性子孤僻,陛下见谅。”
李奇便知这是专门找来给自己解毒的医士,也不摆架子,拱手道,“神医身上有闲云野鹤之风,若受繁文缛节桎梏,那便是朕的不是。”
江离闻后扭头看了李奇一眼,眼睛里泛起一丁点儿笑意。
“你这小儿倒是知趣,你方才要命老夫行礼,老夫调头就走,绝不回头。”
丁太医年过五十,这人看起来却比他小上不少,脸上连条皱纹都找不出来,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嘴里称老夫,难免显得怪异。
江湖中人性子乖僻并不是稀奇事,李奇曾在临安时就和言云川结识过不少,是真的没觉得冒犯。
他真诚恳求,“朕身上的毒,便有劳神医了。”
言云川和秦烟先后来到床畔,李奇对待江离礼遇有加,秦烟指望他给李奇解毒,更不敢冒犯。
柔声询问,“神医,我夫君身上的毒可能解?”
江离瞥秦烟一眼,“他是你夫君,你是皇后?”
秦烟面皮一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李奇适时解围,“她是我妻子。”
好在江离没继续问些尴尬的话。
“他中的的确是鬼草的毒,此毒暂时无药可解。”
秦烟脸色一下煞白,李奇心下绝望,更担心她动胎气,忙问,“可有办法暂时压制?”
江离刚想说话,丁太医突然道,“秦女史,你有孕在身,勿要动气。”
江离说话向来直来直往,自家师弟突然多这么一句嘴,他如何不知是在警告自己,别人还没救回来,先把孕妇气出毛病了。
只好换个委婉点儿的说法,“好在这毒还未入心脏,我用针封住要xue,先保这毒不继续蔓延。”
秦烟攥紧手指,指甲掐入手心,“若毒入了心脏,是否就完全无救了?”
江离是个弟管严,瞥见师弟阴恻恻看着自己,清清喉咙,“换个说法也成立,若在进入心脏之前将毒拔除,那就彻底无碍了。”
“暂时封住,能封多久?”秦烟继续追问。
这回,丁太医先一步开口。
“一般的针法至多一年,但恩师独创的隐门针法,能延长至五年。”
江离把丁太医拉到一边,悄声道,“你答应这么快干什么?师傅又没把那针法传给我。”
丁太医道,“师傅云游前将他毕生所学整理成册,传给了我,里面就有隐门针法。”
江离顿时心里不平衡了,“死老头这么偏心的吗?”
丁太医没理他,走过去对李奇道,“臣需先去寻隐门针法所需的专用银针,尽量赶在宫禁前入宫为陛下施针。”
李奇点头,“有劳丁太医,有劳江神医。”
江离被丁太医拖走后,李奇才伸手去握秦烟的手,孕后从不怕冷的她,手心生寒。
“没事的,还有五年可寻解毒之法。”
秦烟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李奇没放开她的手,仰头看向言云川,“溪云,这两日我总感到不安,宫中可部署好了?”
言云川不想让他思虑太过,只回了两个字,“放心。”
李奇若有所思,秦烟受不了短暂的沉默,问道,“言云川八岁就随忠武将军去了边关,之后履立战功,排阵部署之事难道不比齐王他们在行?你就别担心了。”
李奇一颗心始终悬着难以放下。
“溪云,我自然信你,但若是失败,你也无须自责,万望你念在兄弟多年的情分,护阿馥,还有两个孩子去到安全的地方。”
秦烟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我和两个孩子都不需要你担心,我相信言云川,你与他相识多年,再说这样的话,不是伤你兄弟的心?放心吧!”
言云川先瞥一眼秦烟,“你倒是说了两句人话。”
不待秦烟发作,再瞥向李奇,佯装愤怒,“一群没上过战场,没派兵打过账的乌合之众,又有何惧?这皇宫是我言云川的主战场,犯界者死。”
李奇纳罕,“我自然信你。”
秦烟有更要紧的事,“怀冰,现在能下地吗?”
李奇愣了愣,“能。”
这毒除了偶尔影响视力,不时陷入昏迷外,还没有其他症状。
“你跟我过来。”
秦烟在先走到书桌前,拿起墨石,研出墨汁,取下笔架上的毛笔点蘸墨汁,另一只手朝后拨了拨广袖,反手将笔递给李奇。
“你下道手谕。”
李奇不明所以,迷茫得接过笔,“写什么?”
“你不是要封我为后吗?不得召我父亲母亲入宫商议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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