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再度平稳,她擡头便对上叶忘营的眼睛。
两人离得极近,能感受到叶忘营温热的吐息。
那双的凤眼是上挑的,在眼角极其靠近下睫毛的地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痔,凤眼远看凌厉,近看却似乎和叶忘营的内里一般,格外温软,潜藏着平日里察觉不到的情绪。
让江月照一时晃了神,只直勾勾盯着叶忘营的眼睛看。
直到青年移开视线,再将手轻轻搭在她胳膊上,嗓音略带嘶哑却又极轻:“疼吗?”
江月照才猛地回过神来,手臂迅速从叶忘营的手上挣脱。
叶忘营并没有用力,因此十分容易,江月照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并拢,背脊挺直,这回换她正襟危坐了。
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好像是挺冒犯的。
江月照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叶忘营的肩膀还碰着她的肩膀,热气依旧在扩散着,周边空气过于粘稠,她张口想道歉,却觉得怪怪的。
可不道歉,现下的情况也让江月照一时哑口。
居然有她说不出话的一天。
奇怪。
外边传来瑞珠的声音:“小姐,没事吧?我们准备上山了,可能会有些颠簸。”
江月照赶紧应答:“没事,继续走吧瑞珠。”
赵凌云也恰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趁着瑞珠问话的间隙又重回轿子,为她介绍:“苦佛寺建在石山上,因山路崎岖,前来拜访困难,且其供奉的佛嘴角是向下撇而得名。”
“哦?”江月照好奇:“这么t苦的一尊佛,是管什么的?”
赵凌云回她:“苦佛县的人们都来这求喜乐,而南安王的营地,就建在这附近。”
“世道愈发苦了,人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来寺庙拜佛捐香油钱,恰好苦佛寺周边都是这般易守难攻的地势,南安王便在此扎营。”
“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
“我偶尔会来苦佛寺,替父亲看看主持,顺便为关家求平安。”
江月照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缓缓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两人。
“眼下最大的难题,不是赵凌云不听劝,而是找不到赵凌云,所以我们去苦佛寺蹲守。”
赵凌云问她:“既不劝,找到了又如何呢?”
“自然是和他好好沟通。”
“让他昭告天下,是他赵凌云受了南安王的蛊惑,与关父搏斗,关父以死相搏,却被重伤。”
“再让关父上谏南安王的罪行,揭发南安王的营地,将功补过。”
赵凌云一愣,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他下意识反对:“可这会激化中央与地方的矛盾。”
“不论推迟和提前,战争本来都是要打响的。”
“做到这种份上,皇帝再昏庸,也不能把关父这么大的忠臣给杀了吧?”
江月照继续说:“赵兄,我以你观无情道,似乎无情道的道德感都特别强,无论何种情况,都只能走最正的道路。”
“这里是无法挽回的记忆,哪怕在这把昏庸帝王杀十次,百姓们受过的苦也不会消失,只不过是求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
“路不止两条,不是非黑即白的。你也不是南安王和关家必定只能选择一个。”
赵凌云被她说得发怔,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江月照冲他笑,摇摇头:“没什么可是,我们的任务能尽快完成不是吗?”
“而我的手段,不过是欺骗罢了,欺骗昏庸的帝王。”
“你不想连累关家,也不想就这么看着腐败的王朝继续存续,我和这时的赵凌云沟通,他也是能想通的吧?”
赵凌云抿唇,他确实无法再说什么。
恰在这时,马车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马儿嘶鸣,轿子重重一顿,这回叶忘营率先去扶江月照。
江月照半陷进他的怀抱,暖香扑面而来,刚刚笃定与自信的气势却忽然弱了一截,他们在马车动荡间又交错了一次视线,让江月照想起方才的无措。
瑞珠掀开帘子,朝两人道:“小姐,秦姨,苦佛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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