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
“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他真是……！！！”感慨完，许桑见郁萧皱起眉心的模样，识趣地闭了嘴，仓库内顿时变得万籁俱寂。
仓库内没有风扇，仅靠几扇窗户通风，阳光通过窗玻璃照射进来，透亮清晰。
两人单单是静坐着仍旧感到热，许桑最为夸张，额前全是汗，黏腻的汗水贴着皮肤让他觉得难耐。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热，还是紧张得冒冷汗。
半响，郁萧似乎是权衡利弊考虑清楚了，出声回答:“好。”
许桑盘腿坐着，双手叠放在小腿间，郁萧才一会儿没搭理他，他就困得眼睛半睁不睁的，脑袋从晃来晃去，到摇摇欲坠。
突然钻进耳朵的声音让他措手不及，立马清醒过来，嘴张张合合地吐不出半个字，仿佛话全堵塞在少喉咙里。
他唰地站起来又坐下，捂住脸激动地笑。这个举动吓得郁萧一激灵。
许桑蓦然一把搂住郁萧的脖子，使劲往自己怀里拽，开怀大笑:“郁萧我爱死你啦！”
他喊得很大声，郁萧清楚地感到震耳欲聋。若是有过路的人肯定也能遭受到这穿云裂石的声击。
郁萧被他搂着难受，却没推开。
许桑的话很耳熟，非常、非常耳熟，郁萧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
他忽然想一个人，一个一两个月前还和他同桌的人，因为上课失声大喊被老师逮住的人，自己偷偷写认错台词的人，把他当很要好的朋友，刚认识同样的对他热切的人——焦方愁。
他怀疑自己，是有了新的朋友而将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朋友忘了吗？有吗？
他产生了错觉，这两个人无论是待人比较热情这方面相似，熟络后和他说话方式类似，还是某些行为也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脾气。他未曾见过焦方愁生气时的举动，但他见过许桑发飙的样子，暴躁且怒形于色、失控、下手狠辣，像是有陌生人闯入他的地盘，要将其驱赶的野生恶狼。
今天他再次听到了这句话，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事因，最后却一样的话语。他莫名地觉得两个人愈来愈像，几乎重叠。
转念一想，谁似谁呢？这种性格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他凑巧在很短的时间内遇到了其中两个。再像也不会完全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郁萧悄声咕哝道。
许桑不偏不倚地接收了，对怀里的郁萧说:“你说我说的那句话吗？我就是慨叹一下。”
郁萧脖子隐隐被箍出了一道红痕，他礼貌地问:“你还要抱多久，可以放开我了吗？”
“噢，对不起。”许桑收回手，坐好，想到自己好像提了两个意见，“所以你，是同意我教你跆拳道防身呢？还是，同意我跟着你啊？”
郁萧略过他的问题，语气低沉着问:“为什么这么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啊？”许桑微怔，抓了把头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就是见不得有人随便欺负别人，况且，我觉得你人很好，很上进，是个不错的——”
“但你还没有完全了解我。”郁萧出声打断他，“万一我不像你想的那样呢？你仍然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为什么刚开始那么关心一个陌生人？”
许桑:“……”
面对郁萧一系列的问题，他无法具体说出原因。他起初看到郁萧的第一感觉是——好奋发图强、力争上游的人。他自小打心底认为热爱学习的人总会是一个谦卑恭逊、以直抱怨的人。所以，他觉得郁萧亦是如此。
他喜欢交朋友，交各种各样性情的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生活上也有照应。他讨厌孤寂。他选朋友的眼光超好，交到损友的概率几乎为零。
许桑干巴巴地回答:“我父母从小教育我，对待别人一定要友善。我们又是同桌，当然要……友好相处。所以我，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他说的半真不假，郁萧问:“是吗？”
许桑:“……我说了你别生气。”
看郁萧点头，许桑心像揣了只兔子般不停蹦哒。
他郑重地说:“刚开始知道那个谁诬陷你时，我对你抱有同情，觉得你可怜。所以，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也希望你能拥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况且，我喜欢交朋友，没有朋友对我来说是件可怕的事，那样会感到孤独落寞，那种感觉很让人不安。”
郁萧:“……”
谁说不是呢。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许桑伸手握住郁萧攥着的拳头，“郁萧，你别觉得自己差劲什么的，你也应该拥有朋友。”
郁萧头低得看不到表情，这番话听得他……心里怪闷的，他嘴唇打颤:“……谢谢你。你说的，我答应。”
明明年龄没多大，怎么竟谈论人与人之间的情或义呢？
“同桌啊，你是不是要哭鼻子啦？”许桑正经不过三秒又恢复原样。
郁萧松开拳头，撇过脸去:“才没有。”
许桑勾头去看，笑吟吟地说:“真的没有哭鼻子吗？想哭就哭吧，没什么丢脸的。”
“说了没有。”郁萧吸了下鼻子，转过头看许桑。
“下午我带零食给你吃吧。”许桑想探究同桌的口味，“你喜欢吃什么？”
郁萧:“都行。”
真真孩童心，友谊诚可贵。
-
杂乱的环境，地上散着几块碎石，花白的墙壁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被胡乱刷着几层白色油漆却仍无法覆盖，反而显得脏乱。
童穆的鞋踩在碎石上“咯咯咯”地响，为这复杂艰苦的工作增添了一些“乐曲”。他毫不在意地踏着步子，手上拎着两桶沉重的白油漆。
童穆把油漆搁到角落，摩挲着没留意沾到油漆的指肚。他大抵是工作忙停不可开交，刷墙的时候连手套都忘带了。
油漆刺鼻的味道充斥着周遭，童穆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抵了下鼻尖又放下。干了那么多年，这味道早已习惯。
正值响午，才有点时间歇息，外头的烈阳灼烧着干燥的土地。其他工友正狼吞虎咽地吃午饭，得迅速吃完继续干活。
童穆看了看一旁的盒饭，没什么胃口，就重新装进塑料袋里。
他蹲下拍开碎石，坐下，掏出手机。
彭盛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听郁萧说，你最近常常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童穆简单利落地回复:［工作。］
彭盛顶着满脑子疑惑，很快发来句:［骗谁呢你？你工作时间不是调整了吗？咋可能干到半夜回不来？］
童穆没功夫骗他:［我去兼职。］
彭盛嫌打字太慢，直接发语音:［精力挺充沛的，大晚上留郁萧一个人在家他不害怕啊？钱不够花你和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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