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让你们出门去调查鬼师,谁让你们去天枢山海找她的?”
他是真的在生气,周身都阴风恻恻的。
阴司们缩着脑袋不敢搭话。
“你在发什么脾气?你的手下很在意你的死活,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穆时话语之间带着嘲讽,道,
“倒是你,不想让我知道出了事,为什么不如常出席山海会?应下了祝恒的邀请,却不出席,我还以为君上权势滔天,瞧不起我们正道呢。”
鬼君想要解释:“我不……”
“对,你不是瞧不起正道。”
穆时走上前去,用力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推得他踉跄着退了几步,说道,
“你是瞧不起我,这件事与我有莫大的关系,你却一字一句都没有告知,只想着独自面对。”
鬼君低下头。
他敢对手下发脾气,可到了穆时面前,面对她的怒火和嘲讽,面对她无礼的推搡,安静得就像穆时给聂文慧捞的小金鱼。
阴司们很有眼色,他们觉得自家君上和穆仙尊怕是要吵架,担心自己被波及,扯了扯彼此的衣袖,齐刷刷地从大殿里离开了。
“我要怎么告知你?”
鬼君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躲避穆时的视线,侧头看向他处,道,
“写信告诉你,你不死我就会死,请你为我死一死?”
穆时还在生气,呼吸声有些重。
半晌,她也没能压下怒火,大声质问:
“所以你选择什么都不说,偷偷等死?我谢谢你的舍身奉献精神!”
“你总是说自己是贺兰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承受贺兰遥再死一次?他是我悔恨终生的遗憾,倘若他不是历劫的鬼君,我现在或许已经走火入魔。你现在要雪上加霜、火里浇油地再来一次吗?”
“那我又能怎么办?”
鬼君一手放在胸口,问,
“你不能接受贺兰遥再死一次,那你以为,我就能接受你死吗?”
两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
但话说到这一步,他们都意识到了彼此的不易,各自背过身去,等待情绪冷静下来。
“我打算去山海会的,去看你夺魁。”
鬼君仰起头,看着无比熟悉的屋顶,解释道,
“可是七月过去后,我出不了鬼君殿了,天道设下了仅对我有效的禁制,将我困在了这里。”
“看不成也没关系。”
穆时背对着他说道,
“过不了今天,我在山海会的武斗比试中就会因为缺席而出局了,没什么好看的。”
鬼君低声道:“对不起。”
穆时问:“为什么道歉?”
“武斗会魁首的奖励是栖桐宫。”
鬼君语气有些沮丧,
“因为我,你缺席了武斗会,丢了魁首的位置,也丢了你想要的栖桐宫。”
穆时点了点头:“哦。”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没关系,但她是真的需要栖桐宫,栖桐宫要沦落到别人手里这事让她有点头疼,所以她不想装大度。
几句对话下来,两人的情绪已经变得相当平和了。
“穆时……”
鬼君试探着开口,
“你不会劝我重写你的生死簿吧?”
“本来是想劝的。”
穆时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可是,我明白了,正如我不能接受你死,你也不能接受我死。所以,我不劝了。”
穆时将外面的几层纱衣脱掉,直到还算方便活动的短衫为止,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碧阙剑,挂在腰侧,迈开脚步。
鬼君问:“你要做什么?”
“世间不是事事都能尽如人意。”
穆时右手搭在剑上,说道,
“你我虽然不愿彼此死亡,但多半只能做对共死的倒霉蛋。”
“可是,我这个人很任性,我不想做倒霉蛋,也不想你做这个倒霉蛋。”
穆时大步走出鬼君殿,
“谁要我屈服,我就先砍断谁的腿。”
穆时一出了鬼君殿的门,便将碧阙掷到地上,她踩上剑,如同疾雷一般迅猛,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不到一刻间,她便出现在了栖桐宫的院子里。
穆时右手拿着剑,左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是鬼君从昆仑遗址里寻到的,似乎是灵树的种子,若还能发芽,悉心养护数年,灵树便能重现世间。
穆时将灵力汇聚于左手。
手中的种子发芽生根,在根系逐渐变长时,从穆时的手中落下,深深地扎入院中地面,上面的芽也因为灵力的催动而逐渐变成小苗,又逐渐有了树的样子……
顷刻之间,栖桐宫的屋顶上,重新拥有了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
穆时一手扶着树,闭上眼睛。
她调动了地下的灵脉,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灵力汇入她的身体,正在将她如同海一般宽广的经脉填满。
她的境界明明已经到了渡劫期,却还在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态势疯狂增长,就像是树一般节节拔高。很快,树冠之上的苍空中,乌云涌聚,金紫雷光流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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