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大将话毕,满面唏嘘地摇首。
李金熠右眉微挑,一时好奇之心尤胜。
他方才观那南朝兵马大元帅,年纪轻轻,俊朗挺拔,一身英武不凡的武将之气中,又透着股南朝皇族特有的矜贵、儒雅,那面庞更是如雕似啄,似这般的人物,竟也为“美人”折腰,且还这般难过?
所以李金熠好奇的,便是……那到底得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传闻中清冷高傲的元帅,将人携于军中便罢了,还惹得底下将领都知晓了自个儿“美人关”难过。
瞧他方才断然离席之样,根本未曾在乎将领们对他的看法。
*
尽管宴席上饮了几杯酒就辞别了,但宴前少不得一番互相介绍、寒暄、恭维之辞,再待上菜一二,他离席时,时辰已不算早了。
萧京墨原以为,回房时见到的,会是早已躺落沉眠的宋烟烟。
却不想,推开房门,见到的却是单手支额,闭目坐于房中案几的身影。
他眸光闪了闪,可嘴角弧度方扬起了半分,便又撤下了,转而于心内嘲笑了自个儿一声。
方才一瞬,他竟想着,小姑娘是忧心他带伤饮酒,在等他回房。
轻掩房门,在微醺的酒意下尽量放轻脚步声,他小心来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仰视于因支额而半垂着脑袋的小姑娘。
“宋烟,我回来了。”
小姑娘不知为何,稍蹙了下眉,却并未睁眼、亦未应声。
“怎未在床上歇着,可是又有不适?要传军医吗?”
萧京墨放低了话语,小心问着。
“嗯,传军医。”
时隔多日,小姑娘终于开口应了他一声,却是让他不知该喜该忧。
分明没喝多少酒,可那酒意裹挟着多日来的忐忑,在他胸膛里横冲直撞,惹得他又疼又闷。这会子,听着小姑娘说要传军医,想到她许是不适应高立,却一直忍着未吱声,直待自己回了房方吭声,一时又心疼地喘不上气。
他很想抱着她,拥着她,看到她消去忧愁、展露笑颜,却又怕再惹了她心烦,愈发不适,只得在旁侧椅上端坐着,静等着侍卫传唤军医。
只那沉重无比、携着酒意的呼吸,显露了他端坐姿态下,澎湃的不安和焦躁。
不多时,军医入内。
宋烟烟在军医入房的那一刻,便睁启双眸,淡声道:
“元帅未遵医嘱,带伤饮酒,劳请军医复诊。”
军医满面无措望着萧京墨,却见萧京墨原本沉晦的眸子,倏地亮堂起来。
她竟真的……在关心他!
“回元帅、宋大人,元帅这伤将养了多日,如今饮……”
军医欲为自家元帅辩解两句。
当初这伤虽重,但元帅除了第一日治伤时,因急切而有些潦草之外,此后均是较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积极、主动、配合地治伤,加上元帅本就年轻,又常年习武打下了极好的底子,那伤早已无大碍了。
可有些人,却并不领情。
“是我不好!不遵医嘱,带伤饮酒,劳请军医细致检查一二,再开服药缓解,我立刻便饮。”
于是那夜,李金熠在宴席上又听得了随身人员来报,言说,南朝元帅身上伤情颇重,因在宴席上喝了两杯酒,回去便传了军医,还连夜熬药服下了……
但萧京墨显然不会在意这类留言,他心头巴不得传远一些。
他自小姑娘身后紧揽了她入怀,试探着在她颈后落下轻吻,见她并未反抗,也不知是否借着酒劲,便将人稍稍翻转,一路自颈后绵密地吻过耳际,又袭至唇角。
他试探着轻啄着,怀中人儿并未有何动作,只往日柔软的唇紧抿着,无声传达着不郁。
可他借着屋内幽微的烛光,分明见着了她早已红透的耳尖、面庞,还有颊侧因情动而起的一阵阵颤。
小姑娘怎会无感,只是心内仍自抗拒而已。
萧京墨无奈,低叹了声,将面庞埋入她颈间:
“宋烟,这世上真没人比你更会磋磨我了……”
“若是厌了,便去找个温柔小意的贵女相伴吧。似你这样的人,本就该惯了那般的。”
小姑娘仍闭着眼,声音清甜无比,可出口之言,却好似冰锥直扎了萧京墨心。
“宋烟烟!”
萧京墨也不知是否因了酒意未散尽,破天荒恶狠狠地唤了她全名。
他此刻只觉自个儿几乎已喘不上气,好似漫天的冰寒自心头融化,成了无止无尽的洪泉,淹没了他。
胸腔剧烈的疼痛,早已分不清是来自心脏,还是来自窒息到要炸裂的肺部。
总之,他赤红着眼,擡头直直瞪着身旁那张绝情的脸。
没人比她更会折磨他了。
上一秒让他因了一句“未遵医嘱,带伤饮酒”而窃喜不已,下一秒便要将他推开“去找温柔小意的贵女相伴”,他真恨不得她此刻是真的拿了把刀剑,往他身上捅去,泄了她所有的怨气,也好过听她此言。
他想逼她睁开眼,逼她同他说清楚。
何为“若是厌了”,他何时有过一丝一毫的“厌烦”?从来都是她,满面嫌弃……
又为何要说“似你这样的人”……
可他到底不敢问,不敢说。
只怕那张昔日软糯香甜的小嘴,一开口,便又是利刃扎心。
他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人儿到底睡没睡着。
总之,他是因得了这句话,郁结了一整晚未眠。
以至于,凌晨天仍黢黑之时,城外轰嚷之声方起,他便惊醒起身,执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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