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有大队人马入内,也只可能是南朝军队来寻他们元帅的美人。若是被寻着了,他自是小命不保。
故而,他亦紧张了起来。
“你让下,我听听。”
行军之人,自知脚步声沿地、沿墙听得更真切,故而他还稍稍弯低了些身子。
便于那一刻间,宋烟烟擡臂,使劲全力将绕线簪扎入了那莽汉脖颈间。
而后立即用力拔出,又一次扎入了那莽汉持刀之手。
自他颈部喷溅而出的血液,洒了满墙,也淋了她满身。
可宋烟烟全顾不得,只立即弯腰,捡起那莽汉掉落在地的佩刀。
她握着刀,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着。
宋烟烟见那莽汉不再喷溅血液,只抽搐了几下,口中咕噜咕噜吐了些血沫后,躺着不再动弹。便强忍着腹中作呕的难受之感,疾步奔出了山洞。
四下观望一阵,果然未见有其余人把守。
再往山下望去,正是城门外两军交战之地。
南朝军队不知何时,已然不再固守城门,在城门外与反军近战。
战场凌乱,她一时分辨不清形势,但想着,萧京墨如此应是已有必胜的把握。
她于是握着刀,思忖着山中不知是否会有高立伏兵,她此时,是该选择冒险下山,还是另寻地方隐匿踪迹。
沉思间,却见到城门正缓缓合拢,再擡头,见一金冠锦袍的陌生男子,立于城楼,手执弓箭,箭尖未向战场,却是向此处山头的方向瞄准着。
不,他瞄准的不是山头,是山下。
顺着那方向望去,一身金甲在阳光下熠熠。
是萧京墨。
他要进山。
他要来寻她。
宋烟烟几乎反射性地,想要张口呼喊,告诉他有危险、有冷箭。
可这看似安静的山林里,潜藏着的危险又有多少?她不敢赌。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那莽汉执刀之时,她被那刀身反射的光刺了眼。
其实,若不论上山、下山的路程,这个山头离城楼的距离并不远。
她素日研习妆佛之术,对光线折射、反射可能得的角度、效果心内颇为有数,便这一瞬思量,她举起手中大刀,以刀面反射正午耀眼之光。
第一次,刺眼光斑折射在了城楼之上。她自计算着角度,稍做调整,便将光斑直射至执箭之人双眼。
见那人直觉伸臂挡光,放下了手中弓箭,宋烟烟又低头去寻萧京墨,却已然不见他着甲身影。
可山林中方才安安静静的树丛,却于方才那一刻后,窸窸窣窣动了起来。
宋烟烟心下喊了声糟,应是有隐藏的伏兵。
方才那一下,暴露了山上有他们的“敌军”作怪。
宋烟烟晨间并未进食,又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这会子脚下已有些虚软。
再四顾周围,却也不知自个儿能往哪里走。
这茫茫山林,她不知道萧京墨会从何处上山,亦不知自个儿若走了,是会先遇着萧京墨、遇着南朝军队还是先遇着那些要抓她、杀她的人。
她不可能再有机会,似杀那莽汉那般,再杀掉一个或一群军士。
这么想着,她毅然回了方才那山洞。
那莽汉的尸体仍在洞口躺着,鲜红黏腻的血液已淌了满地,洞门口甚还留着她方才仓促逃跑时,印下的血脚印。
脚印……
宋烟烟回头望去,见方才回转之路并未留下血印。
于是狠下心,贴着墙,小心避过地上血泊,重新返回山洞中。
那山洞内里颇为深邃,她欲往内躲去。
只是,路过方才躺卧的草铺时,顿了下步子。
蹲身取了一根细草,她将那草编成了记忆中“平安扣”的模样,扔在了那莽汉身下的血泊中。
而后头也不回,向山洞内行去。
洞xue深处,幽黑湿冷,寒风缕缕。
她步下虚浮,心中亦有恐惧,只紧咬着牙关,扶着墙,逼着自己一步步向内。
直至手心摸着壁上一处凹陷,似将将能把她藏入。
她探摸了下,脑中模算着,若有敌军执火把入内,这处凹陷是否能为她挡去光线。
角度或许有些勉强。
可是她确然已走不动了,再往前亦不知是否会有合适的隐蔽之地。
她还需保存体力,她要活着。
活着,等萧京墨找到她。
她初时,安静地缩于那缝隙中,任冰凉湿寒之气,自那硌人的墙体透入她背脊。
后来,不知等了多久,她开始一阵阵发寒、发热,意识渐渐模糊。
她几乎快要无法撑住眼皮之时,一抹火把的光映入眼中。
长久的暗黑,让她于乍然的光亮中,看不清举火把之人。
她于是用仅剩的意志,强迫自己屏住了呼吸。
直到那人再前行几步,她听到那人魔怔般口中喃念着:
“宋烟……”
“萧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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