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旧事
苏谷当着程叔的面毫不掩饰自己对苏夫人的不满,言语间更是放肆无状,连一旁的小厮都忍不住去瞧苏谷的脸色。
程叔是程家老人,更是苏夫人的心腹。
虽说苏秀才一家当年在元潭村算得上是富户,所以才在城里置办了铺子让苏秀才上起了学堂,只是这样的家业在县城里也不过是比平常人家略有富余而已,远远称不上富贵。
后来铺子慢慢做大,苏家又添了两间铺面,苏秀才也争气,一口气考上了秀才里头的甲等,名声彻底传了出去,苏家这才显贵起来。
苏夫人的娘家是商户,娘家里颇有产业,看上了苏秀才的名声后把自家女儿嫁给了苏秀才,嫁妆里除了真金白银之外,还有好几间铺子和一个大庄子,十分丰厚。
苏家很快就借着新少夫人的嫁妆和亲家的人脉把自家生意做大,从小又余钱变成了大户人家。
而苏夫人的娘家也借着秀才女婿的名声搭上了读书人的关系,把家中好几个后辈送到了县里最好的学堂里,算是两家双赢的局面。
后来苏家两个老人早死,管家之权彻底交到了苏夫人手上,她有手段有心计,铺子里的生意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后宅里的事情也处理的很好。
唯一不足的就是对姨娘严苛了些,但这点小小的缺点跟她为苏家带来的显贵相比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更何况苏夫人大多只苛待姨娘的吃穿用度,被没有害了她们性命。
至于那些庶子庶哥儿、女子,苏夫人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所有的庶子从五岁起全都放在她的膝下教养,发现聪明伶俐的庶子就和嫡子一般送去学堂读书,愚笨些的也教了糊口的技艺,不会让其荒废了年龄。
至于庶哥儿和女子,用苏夫人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听话便是大善’,在家听主母的话,嫁了人听公婆和丈夫的话就够了,不论如何,在外人看来苏家嫁出去的哥儿女子总能落个‘温良恭俭’的好名声。
至于这些嫁出去的哥儿女子后宅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并不会管。反正不是她亲生的,养到出嫁已经是她尽了为人主母的本分。
县城里许多老夫人聚在一起经常会夸赞苏夫人的手段,夸她识大体、有本事,既能为家族开枝散叶又能给家中男儿搏一个好前程。
至于苏夫人的手段她们也看得清楚。
重视庶子的培养是为了家族繁衍,她有两个嫡子傍身,苏家的大部分家业怎么都不会落到庶子头上去。
与其苛待庶子让他们仇视嫡子争权夺利,还不如将其从小就好好培养,等庶子长大后既有主母养育的情分维系感情,又有能力打理自己手里的家业不会坐吃山空,能养活自己也能壮大苏家,归根到底得利的还是嫡系。
这样的手段旁的夫人不是不懂,只是碍于私~欲,做不到这么光明正大罢了。
这样的苏夫人是管家的好手,苏家上下无不对其信服,程叔也是一样。
可如今苏谷竟然敢对苏夫人不敬,他气恼至极,却在看到苏谷身旁的顾渊和身后的木头几人后熄了火。
程叔勉强告诫自己:‘不能来硬的,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他拿出苏秀才的拜帖在顾渊面前晃了晃说:“这位兄弟,我家老爷有功名在身,家里也颇有钱财。你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直说,我家老爷定然能帮得上。”
“至于我家谷少爷,他自幼在家中时便生性顽劣不服管教,常常与家中主母起争执,后来到了婚嫁的年纪又耐不住性子,在闺中与旁的男子……”
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下来,像是难为情似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也是他屡教不改苏家主母这才罚了他,谁知他竟然不听不顾,由着性子私自逃离家门,苏家为了家里其他哥儿女子的名声这才不得已放出谷哥儿已死的消息。”
“可私下里苏家一直在找谷少爷,生怕他出了事,这不昨日里苏家主母刚接到消息就匆忙派了我前来将谷少爷带回家去,免得其他人被他蒙骗。”
程叔满脸真诚:“这位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娶妻当娶贤,谷少爷这样的并不大适合做当家主母,不如你今日让我带他回去复命,苏家自有重谢。”
苏谷脸色苍白,程叔不愧是苏家的管家,字里行间暗示的意味将他彻底标榜为不安于室、私会外男、不顾家中兄妹名声私自逃逸的烂人,这样的形容只一条就能轻易逼死一个无辜哥儿。
更何况种种恶言夹杂在一起,足以扰乱任何一个男人的理智。
苏谷紧紧抓着顾渊的胳膊,他知道相公敬他爱他,可他依旧不敢赌人性,残存的理智让还他保持着对顾渊的信任,他侧脸去看顾渊,又怕从他脸上看到动摇或嫌恶。
犹豫间,冰冷的手指被一双大掌紧紧握住,顾渊声音轻而柔和:“阿谷别怕,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在编排诽谤你,你不要为这样的小人而伤心难过。”
程叔没有听见顾渊的低声安慰,又或是听见了也不以为然,他继续说道:“这是秀才帖子,我瞧着你也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只要有了我家老爷的拜帖便有进入官学的资格,只要你放我家谷少爷离开,我便能做主求老爷为你引荐好老师。”
“你若实在舍不得,苏家如今还有适龄的哥儿女子,音貌姿容丝毫不输于任何人,只要谷少爷跟我回去,你的妻子依旧是苏家人。”
程叔抛出了手里最大的砝码,他的所言皆是苏夫人授意,苏家庶子庶女多,损失那么一两个并不算大事。
顾渊原本还顾着安慰苏谷,却不想他的沉默别人眼里变成了无声的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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