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沈听宜敛袂请安:“妾身参见陛下。”
闻褚一如既往地扶住她,见她已经换下了吉服,发髻也垂在双肩,便笑:“听宜可都忙完了?累不累?”
沈听宜实诚道:“方才忙完了,妾身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倒也不算累,累的是昭阳宫的宫人。”
闻褚牵着她往主殿走去,边走边道:“既是如此,该好好赏赐他们。”
沈听宜微微扬起眼睑,“妾身不知如何赏他们,便想着替他们向陛下讨赏,陛下可应允?”
闻褚的手顿了顿,顺了她的意思,到圆桌上落了座便对孟问槐吩咐了一句:“昭阳宫宫人伺候昭婕妤甚是用心,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传朕口谕,每人赏两个月月银。”
左右侍奉的宫人立即跪下谢恩,孟问槐心下微惊,很快回神应下。
两个月月银或许并不多,但重要的是陛下的话和对昭婕妤的心意。
奴才伺候好主子本就是理所当然,怎么到了昭婕妤这儿,伺候得好还成了功劳?
圣谕传遍昭阳宫,每个人脸上都难掩喜色,而后喜滋滋地从内侍省去领了赏银。昭阳宫现在地位可不低,在昭阳宫做事的宫人也跟着混了眼熟。见他们逢人便笑,不禁有人疑问,他们也不隐瞒,如实说了出来后,当即惹得那些人羡慕不已。
帝王的一举一动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因此昭阳宫上下得了赏赐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在宫里传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昭阳宫的喜气洋洋,却与站在门口的云意无关。进出的宫人看见她,只是依着规矩对她福了福身。
蒹葭于是不满地道:“主子,昭婕妤这是故意晾着您呢。”
云意没说话,眼睫却轻颤了一下。
殿内,沈听宜见闻褚没有提起云意的意思,也不想自找麻烦,不着痕迹地朝知月看了一眼。
知月会意,正准备退下去打发走云意,汝絮却状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来:“娘娘,云选侍方才来给您送贺礼,现在人还在外面呢。”
知月无声地瞪了她一眼,停住了往外走的动作。
沈听宜下意识地看向闻褚,不想闻褚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汝絮身上,扯唇问道:“这是午膳时辰,你身为昭婕妤的贴身宫女,怎么半点不为自家主子考虑?”
“陛下息怒,是奴婢失言了。”
汝絮没想到帝王会说出这样的重话,她脸色煞白,连忙跪下请罪、解释:“奴婢是想着,云选侍一直在门外候着,若被人看了去,难免不会非议娘娘。”
闻褚冷嗤:“这么说,倒是朕怪罪你了?”
汝絮忙磕了一个响头:“奴婢不敢。”
沈听宜适时地道:“陛下,汝絮也是一心为了妾身才一时失言,还请陛下看在妾身的面子上,不要怪罪于她。”
“看在昭婕妤的面子上,你今日的赏钱就不要领了。”闻褚收回视线,语气平淡,“让云选侍将贺礼留下,就回去吧,朕要在昭阳宫歇息,不想有外人打扰。”
汝絮连连谢恩,就被知月紧紧拉着胳膊带着退了出去。
而孟问槐则将圣谕传达给了云意。
云意闻言身形一颤,立即红了眼眶,却倔强地没有落下,一声不吭地将贺礼递给孟问槐,颔首离开。
孟问槐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离去,转头碰上了和尘。
和尘朝他躬身:“孟总管。”
同是内侍省的人,和尘又长得格外出众,且与曹内侍关系匪浅,让孟问槐很难不记住他。
只是此刻,他看着和尘的目光有些晦涩难懂:“怎么愿意来昭阳宫了?”
孟问槐知道,以他的能力在后宫的主子手下当个掌事太监绰绰有余,只是他宁愿干着杂役的活,也不愿去伺候主子。
和尘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奴才以为孟总管知道内情。”
他不是不想离开内侍省,去主子身边服侍。只是,那些主子在去内侍省调查了他之后,看着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晃晃的嫌弃,她们看不起他,那他何必去摇尾乞怜。
孟问槐思及此,倒是叹了口气:“昭阳宫确实是个好去处,你的选择很好。”
和尘也很满意:“是,奴才很喜欢昭阳宫。”也很喜欢昭婕妤。
孟问槐没再与他多说,回到了殿内伺候。
和尘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有些羡慕,可一转头看向门外,方才云选侍站的位置,眼眸里却带上了一丝狠意。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夜深人静,他也曾想过一个问题:昭婕妤为何会选中他?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昭阳宫。
虽然不知道昭婕妤为何会选他来伺候,可他看得出来,昭婕妤在知道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喜好后,对他没有露出异样的眼光,不会把他当成异类,也不会嫌弃他。她看着他,与看着陈言慎或是别的太监,都是一样的。
虽然待人冷淡,却不苛刻。
昭阳宫的其他宫人也对他很友好,再也没有明里暗里、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的眼神。
他很满意现在的日子。
只是,他有了主子,便也想为主子打算。
主子如今虽得圣宠,地位也算稳固,可主子身边却还有许多隐患没解决。
主子心善,他的眼里却容不下沙子。
在宫里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为难人的法子他见得多了,从前他敬而远之,如今却想去找人讨教讨教了。
他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到远处看他的陈言慎。
陈言慎一直站在那里,自然没有错过孟问槐与和尘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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