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除了贞妃、昭妃和被禁足的人,宫中有位分的嫔妃都来过承干宫,也不是有什么大事,大多时候她们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各自喝着茶水,偶尔闲谈几句,一柱香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离开。
唐文茵也不赶她们走,就陪着她们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唐文茵见她们看过来,便温声道:“今日扰了诸位的兴致了,实在是本宫的不是。”
许贵嫔立即道:“娘娘折煞妾身们了,妾身们本不该来承干宫叨扰娘娘的,只是新人入宫,妾身们想着来娘娘这儿认一认脸,娘娘可莫要嫌弃妾身们才好。”
唐文茵莞尔:“不妨事,你们能来,承干宫也热闹。”
她的目光找到薛素馨,让宫女呈上一个玉盘,盘中已经放好一份贺礼。
她柔声道:“薛贵人,这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
薛素馨走到殿中,“妾身多谢温妃娘娘。”
紧接着,唐文茵开始给她介绍众人身份,众人也都给她送上一份礼。
到了最后,唐文茵解释:“除了她们,还有衍庆宫贞妃和昭阳宫昭妃,若得了空,本宫让你们见一见。”
薛素馨羞赧地低头道谢:“妾身谨遵温妃娘娘教诲。”
与唐琼羽相比,薛素馨表现的格外得体、知礼。于是众人愈发好奇贞妃娘娘对于这个堂妹是什么态度。
从承干宫离开后,薛素馨便亦步亦趋地跟着雅容华,这让雅容华有些惊讶:“薛贵人不去衍庆宫拜见贞妃娘娘吗?”
薛素馨羞涩道:“妾身怕贸然拜见会扰了贞妃娘娘清静,还是等贞妃娘娘传唤妾身吧。”
两人对话时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因而没有走远的人轻易地听到了薛素馨的话。
雅容华听罢,深深看了她两眼。
*
闻褚没有进后宫,自然是为了处理朝政之事。唐文茵送上来的簿子经过多人多日的检查,已经核实并有了新的证据和证人,闻褚没有犹豫,直接派御林军将放外债、受贿之人的府宅围了,涉事之人一律关进了刑狱。
从业州风尘仆仆赶回长安的唐父却不知晓这些,而他踏进长安开始,闻褚就得到了消息。等他回到唐府后,得到指令的御林军就团团围了唐府。
唐府的宅子位于长安城繁华的街市,周围都是达官显贵,因此这样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
不多时,听闻此事的各家府宅都开始打探消息。
都出动御林军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很快,唐父被御林军带去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唐府众人则被困在府中不得出。
楚氏被这样的阵仗吓坏了,睁着眼一夜未眠。
本以为第二日便好了,谁知仍有御林军守在门前。
她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态不简单,可她一个妇人,又能如何?连找人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到三日后,一道圣旨下达唐府。
楚氏浑浑噩噩地听完,脑子里回荡着“没收爵位”、“贬为庶人”、“流放”……
她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唐家出事的消息传到了唐文茵耳中。
长清道:“除了老爷,其他人都要被流放到北疆。”北疆位于大陵的最北边,毗邻西属,地处偏僻、夏日酷暑、冬日严寒,倒也不算荒无人烟,毕竟先帝时同西属经常爆发战争,因此大陵也有将军世代镇守于此处。
流放到了那里的人,前半生在享受荣华富贵,习惯了被人伺候,可后半生却要艰苦劳作、食不果腹,这样的落差太过折磨人,因而被流放过去的人,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够了。”活着至少比死了好。
只是这些事本是父亲犯下的罪孽,如今却要连累亲近之人一起受罪。
长清犹豫道:“大少爷正准备科考呢,也要被流放了。”
对于这个亲弟弟,唐文茵并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比唐琼羽大两岁而已。
她淡淡道:“我能保下唐琼羽,已经是陛下格外宽容了。长清,你拿着我的牌子,去唐府将母亲接进宫吧。”
也是时候同母亲说个清楚了。
长清连忙欢喜起来,“是,奴婢这就去。”
……
楚氏跟着长清来到承干宫,一见到唐文茵就开始哭。
“文茵,你父亲被陛下关进了大理寺,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你想办法救一救你父亲吧。”
她保养得很好,还能看出年轻时风采照人都模样,只是这几日的担惊受怕让她的眼角生了几道皱纹。
唐文茵敛下眸子,眸中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复杂。
“母亲,此事我帮不了。”
楚氏先是一愣,继而质问:“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唐文茵反问:“母亲知道父亲为什么被抓吗?”
“你知道?”楚氏高声,骤然拔高的声音显得有些尖细刺耳,“难道是你做的?”
唐文茵不否认。
楚氏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她才有了反应:“你将你父亲放外债的事说出去了?是不是!”
唐文茵点头,平静地道:“是,我告诉了陛下,还有母亲交给我的账簿,我也交给了陛下。”
话还没落下,楚氏的一巴掌就拍在了她脸上,“啪——”地一声,唐文茵莹白的脸颊霎时红了起来。
“你简直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仅毁了你父亲,还毁了唐家?唐家可是生你养你的母家!”
唐文茵被这一巴掌打得一时没缓过神。
楚氏用尽了全身力气,如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可唐文茵却觉得这样的疼,却抵不过刀尖儿戳到心里的疼。
楚氏不无讽刺地道:“你可真是我的亲生女儿。”
唐文茵闭了闭眼,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去,一字一句道:“为了母亲的目光,我以为吃多少苦都值得。”
能见到母亲,她不知道有多欢喜。
她以为,母亲心里也是在意她、疼爱她的。
可惜,从头到尾都是她的臆想。
楚氏心头一震。
唐文茵扯了扯唇角,凉声:“唐家的荣华富贵,我生来不曾享受。在母亲眼里,父亲眼里,所有人眼里,我不过是唐家攀高枝的棋子罢了。”
楚氏忍不住心中怒意,“所以,你便是为了自己,舍弃的唐家吗?”
“母亲心知肚明,何必再问女儿?”唐文茵静静地瞧着她,从桌上取出一张纸,“今日叫母亲来,只是想问一问母亲,我体内的毒,是母亲下的吗?”
楚氏面容一滞,有片刻的慌乱。唐文茵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底,一时间,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母亲给亲生女儿下毒,真是太好笑了。
太好笑了。
楚氏怔怔地看着她失态地大笑,不知怎的,忽然很是难堪。
就好像,她做错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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