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模模糊糊时,他听到温柔女声,慢慢掀起眼皮,入眼是回来的陆宜,外出的衣服还没换,一袭长裙勾勒出身形,她低头望他,长眉如远黛。
林晋慎只看到她张嘴一开一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或者说他分辨不出来。
在这种时候,他脑子高烧烧坏掉,不该有的念头在疯长,想她靠近,不只是隔着距离望着他,提醒他该吃点东西,他想要的是,没有距离的贴近,他可以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乱颤时如蝴蝶扇动翅膀。
从那时候起,界限就不再分明。
原则就是用来破坏的。
记忆深刻的是拍婚纱照结束的夕阳,他合上电脑起身去找她,沿着沙滩一直走到酒吧的位置,走过她走过的路,去往她所在的地方。
夕阳落入海平线,如熔金似的注入海里。
他回头望向她,从她眼睛里再一次看见落日,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时的感觉,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遇见她之前的种种都不过如此,直到现在,他的人生有了全新的走向。
他可以给出所有他拥有的未拥有的东西,如同狂热的异教徒,没人告诉过他,原来喜欢是这种感觉,而这就叫喜欢。
喜欢这词,说出来便觉得轻飘飘,没一点分量。
林晋慎更习惯于用行动表达,他会陪她看一场又一场落日,淋一场全身湿透的大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蠢事,他都可以。
只要她想要,他会将全世界奉上。
婚前林晋慎习惯性出差,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在开始就强调他工作忙,恐怕无暇顾及家庭,婚后的出差能推则推,飞美国那次,是推无可推,他甚至想,带她一起。
他没有恋家的习惯,此前,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异国他乡,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习惯。
然后出差结束,他迫不及待地回国。
其实想第一时间见面,但身份使然,还有更多事亟待他解决。他尽职尽责扮演自己的身份,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直到她打电话来,叹息的语气,问他要不要生个孩子。
如同惊涛骇浪突然被掀起,他站在风暴中心,如同被定住,他什么都没想,只不过是迫切地想要见面。
那大概是他最离经叛道的一次。
手机关机一整天,将身边的事全都抛个干净,没有指责也没有义务,他们不过是两个有情人,做着想要做的事。
那次带来的代价,便是堆积的电话跟信息轰炸而来。
林政一向认为儿子稳重,他从来没操过心,而他也同样没有让自己失望过,那天的突然失踪让他猝不及防,带来的损失暂且不提,他想知道原因。
林晋慎没说,只道损失由他个人弥补。
他不说,林政便也不多问,只是少见批过他,语气有些重,他说完,自己意识到,事后道歉。
林晋慎不仅没受到影响,说:“是我的问题。”
但这问题,他大概也不会改。
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林晋慎从林政办公室出去,第一时间发消息问陆宜晚上吃什么。那一段日子他过得很舒心,完全敞开心扉,随心所欲。
再然后是知道陆宜怀孕,他们备孕有一段时间,迎来小生命是迟早的事,但准备是一回事,等到那天真的到来时,又是另一回事。
林晋慎将验孕棒反复看过几遍,确定是两条杠,而不是眼花看错。
他首次紧张到手心冒汗,他没什么经验,要准备什么,做什么都全都是茫然的,最后意识回笼,智商还不至于完全出走,他说去医院。
陆宜去换衣服。
林晋慎去拿需要的东西,他站在原地,思索过数秒需要什么东西,但脑子是空的,他没有任何想法,他凭着感觉,他拿一堆东西,有的没的,可能用上的,事实证明,大部分都是多余的。
一路产检绿灯。
林晋慎亲眼看见,陆宜平坦的小腹像皮球吹起来,宝宝很活泼,做产检时会跳舞,像只小猴子似的。
到孕晚期,也更活泼。
但像是有感应似的,每次陆宜掀起衣服看时,宝宝都会突然害羞地停下来,好像知道自己会被看见。
到晚上这一招就不再管用。
这时候林晋慎会伸出手,盖在肚皮上,他“温柔”警告:“乖,安分点。”
陆宜在笑,说他听起来好像可以拎起来打屁股的坏爸爸。
宝宝感应到被“威胁”,乖乖不动了。
林晋慎陪着陆宜怀胎十月,见证她每个月的不容易,尽管准备充分,在生产当天,他还是乱了套,之前看过的书,学过的理论知识全都喂给狗。
他陪着她进产房,全程紧握着手。
一直到他们的女儿来到新世界,一个小生命,手跟脚都小小一个,就算是在睡觉也觉得可爱。
……
很多年,再回忆往事。
陆宜没出现时林晋慎的人生,贫瘠得可以用一个词足以概括。
而她出现后的时间里,被他一帧帧珍藏,就像丁达尔效应,陆宜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世界里,光就有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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