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甘欣双手抱住自己,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顾屹歪了歪头，似乎看不懂甘欣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两颗黑葡萄一样水灵的眼珠里,满是提防与警惕。
甘欣：“你别装无辜,我都看到你肚子里的坏水了！”
顾屹：……
他轻轻“嗬”了一声,问：“那你说说，看到我什么坏水了。”
甘欣舔了舔嘴唇，说不出口。
她发现顾屹脱下宽大的袍子后,不知怎么的,腰看起来特别细。是他今天把要带扎得紧了些吗？还是这身衣裳将他的肩膀衬得很宽，就显得腰更细了。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前夜，不管是用手还是……用腿环着的时候，感知到的都是健壮有力的存在。
和肉眼看起来的差别好大。
“还在研究吗？”顾屹出声提醒。
研究什么？甘欣回过神来，噢,她看的这个方向,像是真的在仔细思索顾屹到底揣着什么坏水。
这样也挺好，不会暴露出她被男|色吸引的窘态。
顾屹人模人样的时候……
还真是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
“反……反正，”甘欣说话的时候有些打瓢,“不管你动什么坏脑筋,都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生蛇蛋，也不要学着筑巢。”
“……”顾屹万万没想到甘欣要说的竟然这个。
他思索了下,问：“是有谁同你说了什么吗，那只花栗鼠？”
甘欣点点头,却又摇头：“他是好心，你可别为难他。”
顾屹觉得挺有意思。
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兽王,甘欣怎么比他更加关心他的子民，一点风吹草动就生怕他会为难其他灵兽。
真的有两分王后的模样了，这样很好，但要是能把这对毛茸茸的关爱和怜惜多分给他一些的话，就更好了。
甘欣见顾屹沉默着不说话，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不会吧，顾屹难道真的打算让她……
“别多想。”顾屹说，“你担心的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甘欣叉腰：“你说不会就不会吗？”
顾屹颔首。
甘欣一脸惊恐，语气间瞬间夹杂了小心的试探：“你……是不能生育吗？”
若是这样，她确实是不用担忧了。
只是像花栗鼠这样替他们大王细心作准备的下属们，恐怕会十分地失望。
“……”
顾屹无奈地叹道：“你在瞎想什么。”
“不是吗？那你干嘛说的这般肯定。”好像他真的能控制一样。
哪怕甘欣对某些东西知之甚少，也明白这种事情……哪里说不要，就不会有的。
“我们物种不一样。”顾屹走上前，“哪怕你真心想给我生孩子，要想结合在一起，也没那么容易。”
甘欣连忙否认：“我才不想！”
可片刻后她又问：“……所以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吗？”
顾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甘欣的说辞。
甘欣皱了皱眉，她确实觉得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自己也还是不能做好准备去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的。
可是……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码子事。
她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再次之前几乎就没考虑过如何孕育另一个孩子的事情。可忽然有人告诉她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甘欣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东西——这种感情十分复杂，但甘欣能品得出来的是，那绝对不是纯粹的高兴。
顾屹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微微摇头，而后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甘欣额心拧着困惑，随后注意到顾屹的举动，愈发不解：“你在干嘛？”
“给你摸。”顾屹说，“你看了这么久，不是想摸吗？”
“……啊！”
甘欣小声叫了下，想赶紧甩开顾屹的手，从他腰上离开：“谁想摸了，我才没有！”
可是那衣服下精瘦的触感当真不错，她以前搂着抱着过很多回，可从来都是隔着衣物的。前夜她发现原来直接触碰上去，那肌肉的质感比玉更滑腻，充满了力量的温度，让人摸着十分安心。
这会儿虽然仍旧隔着几层布料，可她的指腹上好像还粘着早些时候的记忆，自动补上了印象中的触感。
于是虽然脑海中的自己义正言辞地抗拒着，手却很老实地黏在顾屹腰间。
而且并不是安安静静地搭着，还不受控制地，轻轻捏了下。
确实没有光着的时候好捏。甘欣暗自下了结论。
顾屹也从甘欣眼神的变化里感受到了这一点，诚心发问：“那你想怎么摸？”
当然最好是脱了摸呀。甘欣在心中回答。
可下一瞬，她就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就被顾屹带偏了去。连忙迫使自己抽回手，擡着头强撑场子：“你没听清楚吗，我说了我不想摸的呀！”
然后甘欣就看到，眼前顾屹的脸一下子放大了。好像不凑得近一些，就不方便他看清她眼底的真实情绪。
甘欣往后退了一步，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这人刚才明明和她之间还有些距离，什么时候走得离她这么近了？
可她往后一退，和床之间隔着的间隙就短了一截。
甘欣怕自己表达地不够明白，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直接开口：“我还疼着，你不许碰我！”
“哪儿疼？”顾屹神色忽然冷了冷，“我带了药，帮你看看。”
“哈哈。”甘欣干笑，“我现在觉得又不疼了，浑身上下都挺好的。”
顾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中的柔和仿佛在说，不疼的话……
甘欣在心中咆哮。
她这精彩的脸色看得顾屹忍俊不禁：“不逗你了，看你昨天没睡好，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了下，想再陪你休息会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纯休息。”
甘欣也没因为误会了顾屹而感到抱歉，反而轻声咕哝了句，她没休息好本来也就是顾屹的错。
方才与花栗鼠站在一起聊了会儿天，这会儿又和顾屹说了些话，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顾屹一提起，甘欣突然就打了个哈欠，困意一下子升腾起来。
可是顾屹极具侵犯性的模样给甘欣留下的心理阴影极大，她不由有些犯怵，哪怕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到床上去，却还撑着眼皮说：“我自己也能休息，不用你陪。”
顾屹扶住她，道：“那换一种说法，我累了，想你陪我一起休息。”
甘欣甩了甩头，将眼前的黑影晃走。
顾屹累管她什么事，他累是自找的，活该！而且这人平时做那么多事情，她都没听顾屹叫过一声苦，怎么现在就累上了？
可疑，太可疑了。
甘欣正要出言挖苦两句，却又听顾屹说：“从大战回来就没时间好好休息过，外伤处理得七七八八，但刚突破的境界来不及稳固，还要和里界各族长老们交代我消失了这么久的动态，把这些时日落下的要务处理好。”
“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琐碎的事情最是耗神，我又十分害怕一个不注意，你随时都会丢下我离开，所以……真的有些累，不骗你。”
甘欣虽然没有亲自处理过山庄的要事，但她看过师兄师姐们以及兄长忙里忙外的样子，大到门规修缮，小到资源补给，样样都是操不完的心。顾屹离开里界这么久，哪怕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转述，可需要处理得事情她光是想想就知道一定是堆成了山的。
甘欣看了眼顾屹，也不知是不是听完这话自己脑补了什么，总觉得半日不见，顾屹脸上都带了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而且他的后半句，担心她随时离开什么的，确实说中了甘欣内心所想。
顾屹虽然有诸多不对，可他在和光书院对驭兽山庄，乃至于整个修真界的帮助大家有目共睹，自己在这种时候还雪上加霜地让他操心……
甘欣虽然觉得自己仔细算算也没少付出代价，却仍旧被顾屹说得起了些愧疚心。
“算了，我在这里总归会影响你的。”顾屹说，“是我不好，不该只想着自己。”
顾屹双手扶着甘欣的肩膀，带着她坐到床边，帮甘欣脱去鞋袜，然后起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浅笑，便作势想要离去。
甘欣觉得自己真实着了顾屹的道了。
她往后一倒，再侧身滚了半圈，把身后的半边床铺空出来，没好气地说：“你睡觉起床的动静轻些，别吵到我。”
*
尽管应得不情不愿的，但甘欣还是得承认，被顾屹从背后半环着腰，枕着他的手臂，呼吸被他起伏的胸膛引到相近的节奏上，是一件无比舒心的事情。
这一觉甘欣睡得很好。前夜的沉眠大多是因为身体太过疲倦，这会儿才是真的从身到心得到舒缓。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到了晚上。
虽说甘欣仍然没在身边找到顾屹的影子，但这回她内心十分宁静，觉得顾屹应当是有事离开了。毕竟连补个觉都黏黏糊糊要赖在她身边的蛇，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肯定不愿意先她一步起床。
可那会什么事情呢？甘欣起床，整理了下头发，就打算到处走走看看。
一打开殿门，她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衔玉，你怎么在这里？”
甘欣看到的衔玉，是以人身出现的，可是他半倚着墙坐在地上望着远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想入了迷，连头顶出现了一对粉嫩的狐貍耳朵也没察觉。
甘欣伸手，不客气地盘了上去。衔玉也不见外，在驭兽山庄的时候他就享受了许多次这样的“服务”，这会儿到了自己的地盘，此处又没有旁人，大小姐愿意与他亲近说明和大王之间隔阂已经消除了大半，那他更不需要胡乱矜持什么，安心接受这抚摸就是。
所以衔玉擡起下巴，将脑袋往甘欣那边伸了伸，又将两只耳朵顺从的往脑袋旁垂下，好让甘欣撸得更加顺手些。
可是才揉搓了两下，甘欣自己却收回了手。
与老虎、食铁兽的毛比起来，衔玉这身狐貍毛厚实又柔软，耳朵尖上那部分纤软丝滑，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从前甘欣最是爱不释手。可她下午才抓了好久的兔子毛，这会儿再摸衔玉的，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起来从前摸檀山表界的那些兔子时，她也没觉得这样舒适过。兔子毛虽然软乎，但是比许多兽类都要短，本身又是娇小的物种，一手摸过去总是很难过瘾。
但顾屹带过来的那只，虽然也是小小的一团，毛却占了体型的绝大多数，扫在手心里皆是蓬茸纤柔的感觉，怎么都摸不够。
到底是顾屹严选过的，旁的和它完全不能比。
难怪他那么有信心，自己一定会为了摸兔子毛而答应接近他的尾巴。
被甘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衔玉心头毛毛的。怎么大小姐看着对他很不满意的样子？他从书院回来，明明已经好好沐浴梳洗过了呀，毛发和过去应当是没什么差别的，难不成是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发质粗糙了些？
甘欣说：“你是在等我吗？”
衔玉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
他点了点头，说：“我刚从锦鲤那边过来。”
“锦鲤怎么样？”甘欣问，“顾屹说有灵龙帮忙，又有你看着，总归不会出错的。我想也是，过去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可能让你们分心，所以就听了他的话，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衔玉不语。大王那么说，应当不是真的对他们有这么放心。而是他大概猜到了会发生什么，所以故意支开甘欣，好让灵龙的想法得到顺利落实。
否则他方才将灵龙的嘱托交付给大王的时候，他不会听完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大小姐那边……？”衔玉问。
“就按照灵龙交代的做。”
于是衔玉就出现在了这里。
“她很好，不用担心。”衔玉说，“灵龙前辈将锦鲤散开的魂魄聚拢，重新放回素髅花养育了，顶多一个月就能养出新的身体。”
“比我想得似乎要更快些。”
衔玉点头：“不过再唤它锦鲤可能不太合适，灵龙前辈说她应当还是水生兽类，但具体是什么种族，可能得等她出生了才知晓。”
甘欣笑吟吟地说：“没关系的呀，不管是什么种族，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小锦鲤。不过若是由素髅花养育出来的话……按照你们里界的说法，她是不是一出生就很厉害，境界高到可以在古兽王碑上留下名字了？”
“嗯，她一定会很厉害。”
能有上古神兽以命换命，用自己的最后一抹灵息护着，要是不厉害才是怪谈了。
甘欣不知其中缘故，闻言只感到十分欣慰：“她一直对自己进展缓慢的境界十分介怀，先前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有灵龙在……”
甘欣摆了摆手，不愿意顺着那话题继续下去，话锋一转：“现在好了，她能用崭新的身体重新回到我们身边，还要比从前厉害数倍。等锦鲤醒来，不知道该多开心呢。”
衔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为锦鲤的改变感到喜悦。
甘欣表示可以理解，锦鲤和他们一同相伴了多年，他们对她的感情肯定与衔玉这才与她相处不到半年的情分是不一样的。
“那灵龙呢？”甘欣又问。
这下甘欣发现衔玉眸中光点明显跃动了一下。
看来灵龙在衔玉心里地位还是要高不少的。不过着也正常，别说灵兽这种慕强的种族了，消失千年的自家老祖出现在面前，任谁都是会生出孺慕之情，对他们无比崇拜尊敬的。
好一会儿，衔玉才说：“她离开了。”
甘欣便明了。衔玉如此崇拜灵龙，方才情绪那么显著的低落，大概就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接近自己心中视若神明的前辈，就不得不分离而感到难过吧。
他没把这种遗憾牵连到锦鲤身上，已经算是很拿他们当朋友的了。
“她是条爱自由的龙，以前总听她说起怀念从前那些和师父在四方游历，拾山赶海的日子。如今心里挂怀的檀山事宜有了了结，大概迫不及待要出去玩了吧？”
衔玉点头。甘欣猜测的，与灵龙教给他转述的说辞大差不离。
为了让这看起来逼真一些，她还补充了些细节，让衔玉把谎言很好地圆上。
“她说早就听闻西边种着一些很有劲道的辣椒，打算诓春生君过去，不告诉他那是什么，哄骗他吃下，好看春生君有苦难言，面红跳脚的模样。”
甘欣大笑：“她竟然真的要这么做呀？我还当之前只是在同我说笑呢。”
自从檀山一别，甘欣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过随春生。
她并不知道随春生一日一日变得更加年轻，来到和光书院后，早就回到了从前盛年时期的英俊样貌。只当他还是那个略有回春迹象，头发花白、眉眼慈祥的老人模样。
因此甘欣脑中呈现的，是这样一个老者被辣椒呛得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滑稽模样。
确实好笑。
甘欣说：“他们若是回来了，可千万别告诉我师父我早就知道灵龙的这个打算。否则连累我被灵龙牵连，师父一生气，再也不敢指导我阵法了怎么办。”
他确实再也不可能指导大小姐阵法了。衔玉想。
灵龙还交给了他一本秘册，里面都是随春生悉心记录下来的一些阵法随记。
当他意识到自己时间不长的时候，一边想办法稳固秘境和禁阵，空余的时间就写下了这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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