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
宋影山最终同祝峥一齐进了村中，但隐去了身形。
环坳的情况比半山村要好很多，在外活动的村民还有不少，药味浓重是因为靠近村头的炉子一直在熬药。
这里没有人像半山村的孩子那样无助，他们还是同寻常一样做着平日里的事情。
环坳的疾病刚刚开始，还没有人意识到严重性。
走在回半山村的路上，宋影山面色如常。
邢乐一是男主，当初查出半山村的咳疾与人间浩劫有关系的也是他，只是那是原书中仙尊殉道之后的剧情，若是他现在拉邢乐一下来，或许有机会凭着男主光环提前破了这局。
他正思索着对策，听见祝峥叫他：“师尊？”
宋影山收了思绪：“何事？”
祝峥叫完，好半晌不言语，直到宋影山看过去，目光相触后祝峥呆了一下才问：“师尊是在担心他们？”
不知为何，宋影山觉得祝峥的心情有些低沉。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心情不好，也或许是因为这少年往常笑惯了，猛地没了那些张扬的情绪就会让他产生错觉。
“无需忧心，为师会叫乐一下来看着这边，这里情况比半山村好很多，想来没有大问题。”
祝峥眉心一紧，语气带了不满：“师尊为何不叫弟子看着？弟子才是师尊的徒弟。”
宋影山道：“乐一需要历练，为师叫他自然有为师的道理，若你想在这边，乐一自然也会带你……”
不等他说完，祝峥便侧过头，赌气一般：“不想。”
“……”宋影山轻叹一声，“是觉得为师不信任你？”
祝峥：“没有。”
他的语气依旧生硬，宋影山疑惑道：“那你这是作何？”
祝峥猛然转头，盯着他的双眼里写满了“怒其不争”，语气又十分委屈：“师尊就一个弟子，做什么事第一时间居然是想着扶佑仙君！诚然，扶佑仙君跟着师尊的时间要比弟子长的多，但是我才是师尊的弟子，我是没有扶佑仙君懂师尊的心思，但师尊不给弟子机会弟子怎么去了解？师尊若是以后事事都还向往常一般想着的是扶佑仙君，那您收我这个弟子是留着看的吗？”
宋影山好一会儿才消化了祝峥的意思，诧异的同时还有些哭笑不得，他面上并未显露半分，嗓音轻缓，“为这个？”
祝峥脸颊两侧的肌肉紧了紧，似乎终于觉得难为情，但看着宋影山波澜不惊的脸，眉头一皱从牙缝中又憋出一声：“是。”
祝峥说完还是直直盯着宋影山，猛一看他是理直气壮地在等宋影山的回答，细看才能发觉那眼神恍惚根本没有焦点，直至听见一声如蒙在雾中的轻笑，祝峥的双眼才逐渐聚焦。
宋影山面上淡然：“年纪小小，你想做些什么？”
祝峥倔强地看着他：“弟子比师尊高。”
“是，可为师活了千万年，你呢？”这话说的太顺口，宋影山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在祝峥眼里，他确确实实是个活了千万年的老古董。
祝峥抿着唇不说话，宋影山道：“初见你时为师便说过，我门下没有别的徒弟，你不是谁的师弟，也不会是谁的师兄。也同你说过，你与乐一本就不同，你们往后不同道，为师教导你们的侧重点自然也会因人而异，这困惑如今怎么还会有？”
祝峥眼底空茫一瞬，忽而笑了：“师尊说的是。是弟子愚钝，方才想通。”
宋影山看出来这人大概是忘了，没有直接拆穿他：“想通了便好。”
祝峥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晃到宋影山左前侧倒着走：“师尊要弟子做什么弟子便去做什么，师尊开心就好。”
祝峥双头枕在脑后：“师尊为何会喜欢人间？”
宋影山顿了顿，缓缓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①除却人间，再无此景致。”
祝峥看向他身后远处高低错落的山峰：“半山村和环坳同师尊喜欢的景致差远了吧。”
“无甚差别。”
“差距这么大在师尊眼里也是一样的，”宋影山眼前一暗，祝峥停下来俯身凑在他眼前，玩笑道，“那在师尊眼里，弟子同其他人是不是也并无区别？”
宋影山停下来，半敛的眸子张开，原本被祝峥拦在身后的光透过浓长的眼睫在他眼角打下一层阴影，清透的瞳孔盛着光辉，映射出祝峥的身影——
祝峥眼皮一颤，视线像是被烫到了般往下挪去。
笔挺柔和的鼻梁下，光泽红润的唇瓣随着话语开合：“自然不……”
祝峥神色一凝，猛然直身转到宋影山身侧，宋影山止住话头：“怎么了？”
祝峥眼皮半垂，手指在身侧蜷起：“没什么，弟子发觉挡住师尊的路了，师尊说。”
这不是祝峥第一次走着走着突然凑到他身前，宋影山打量了祝峥片刻，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才道：“在为师心中，你同他人并非没有区别。”
祝峥一愣，擡眼看他：“那在师尊心里，弟子有什么不同？”
宋影山向前走去：“勤勉好学，尊师重道，心思细腻，爱恨分明。”
祝峥跟上，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师尊说的这些，换个人也是一样的。若扶佑仙君是您弟子，也会是这般，甚至更好。归根结底在师尊心里，弟子和他人也无不同。”
宋影山耐心十足道：“为师只会有你一个弟子，为何会这么想？”
祝峥更加郁闷：“因为弟子在师尊眼里只是占了个名头，并非最好。”
宋影山心底无奈，淡声道：“何以要最好？何为最好？莫要胡思乱想，你只要做你自己便是最好。”
祝峥道：“师尊似乎对他人从来没有什么要求。”
“你也说了，是他人。”
祝峥抿了抿唇：“师尊见过千万年的人世变迁，世人对于师尊来说都是沧海一粟般的过路人，并无任何分别。因为知道他们不会对自己有影响，所以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有要求，是吗？”
宋影山沉思片刻，道：“也不尽然。”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