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失了智了。
祝峥带着他走上中央的宝座,那上面铺了厚而柔软的皮毛,祝峥道:“师尊先坐。”
宋影山:“……”
他按了下太阳xue:“不必,你带为师来究竟是为何事?”
他不想坐,祝峥也不勉强他,转身对长绝道:“消息散出去。”
长绝浑身上下只有“不是幻觉就是我疯了”这个想法属于自己,他手脚并用跨出一步,膝盖一软没站稳先趴了个大的:“君……君上,散……什么消息?”
祝峥:“……”
长绝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君上的气息,比如这会儿,他虽然头都没擡,但那声比叹息还轻的冷笑就这么落在耳边,顿时给他冻成了一块一戳就碎的冰雕。
“本君的师尊来此,魔界还冷冷清清,你说散什么?”
长绝还没吓晕过去,宋影已经抓住了祝峥:“疯什么!”
宋影山是真的动怒了,他不明白祝峥这声势浩大的一出究竟要闹哪样,是真不怕魔界揭竿而起灭了他这个魔君换人吗?!
“师尊放心,弟子有分寸。”祝峥笑意盈盈地握了下他的手,转而又去看长绝,“死了么?动不了了?”
一个残影“歘——”地奔逃而去,宋影山震怒之下甚至忘了拦,反应过来才惊觉长绝的速度原来如此之快。
然而现在不是惊叹这个的时候,他看向祝峥,面容沉静,双眼中却带着呼之欲出的火气:有分寸能干出来这事?
祝峥拉着他的衣袖,讨好地笑了笑:“弟子带师尊去个视野好的地方?”
宋影山面无表情地被祝峥拉着走,掩在袖中的手暗暗掐着召唤赋闲的决,理智压着情绪翻涌而上,准备随时帮这个逆天魔君平定一场惊天动地的反叛。
但出乎意料,反对的魔物寥寥无几,只有八九个魔王不服气,觉得祝峥此举是要毁了魔界。
“魔界的规矩,不服就打一场,强者为王。”祝峥并不意外,对宋影山道,“弟子去会会他们,师尊等等弟子。”
说着,他扣上一张面具仰身掠下。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高塔楼阁,矗立在魔宫的后方,足有百丈高,能俯瞰整个魔界,祝峥这么一倒仰,宋影山先是一惊,而后又反应过来,这点高度对魔君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祝峥说去打,真的就是去打架的,照理来说应该是一对一,但祝峥只摆摆手就让他们一起上了。他是真狂妄,魔王们也是真愤怒。
宋影山并不清楚魔界各魔王的实力,不免担心。
魔宫宽阔,他们真打起来也没有挑什么场地,随时随地就是干。难道祝峥带他来就是激发一下这些魔王的反抗心理,借此排除异己?但这种行为实在太冒险太激进了,一旦反抗的魔多了,这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幽幽紫光在魔宫上下翻转,祝峥不说游刃有余,也是得心应手。他的人比随影还要鬼魅难捉,这种多对一的明显劣势局,硬是被祝峥变成老鹰抓小鸡的弱智游戏。
他像是有心兜着这群魔王,每次随影刮过的挂彩人总是在最后的那个魔王,分明距离他最远,却还是逃不开那道鬼魅的紫光。祝峥胜券在握,此举只是告诉他们:任你数量多少,任你距离近远,不过是我股掌之间的玩物罢了。
对于这群魔王来说,体力不算什么,他们有的是,但耐心实在是少,尤其被祝峥这么逗着玩地围着整个魔宫兜了四五圈,早就暴跳如雷了。
“魔君!你究竟是打还是不打?”
“这样耗着我们,你是夸下海口了又不敢打?”
“有胆子就正面上,躲躲藏藏算什么?”
随影又一次刮过最后一个魔王带起一声惨叫,而后回到祝峥手中,祝峥停了下来,眼尾上挑勾出笑意:“这可是你们说的。”
他话音落,擡手覆掌间,整个魔宫跟着颤了颤,唯独宋影山所在的楼阁被屏障护着,纹丝未动。
一群魔王被这气劲冲的东倒西歪,不过眨眼间,每个魔王都觉得脖颈一凉,等他们再看清祝峥时,那道鬼魅的弯月已经消失了,他左耳廓上又多了个小小的耳廓夹。
祝峥冷眼看着他们脖颈处漫出血来,道:“诸位先走一步,你们座下的得力干将,本君自会提携。”
宋影山看着那些魔王在祝峥面前爆出血泉,那个少年只是退后两步理了理衣襟,便越过那片淋漓向他而来。
瞬息间,祝峥已经落在他身前,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身上一丝血腥味也无。
祝峥拉过他的手,宋影山只觉掌心微凉,上面多了个小东西:“这是弟子的信物,仅此一枚,魔界中人见此信物如见我,师尊收好。今日之后,魔界任君来去,魔兵任君差遣。”
祝峥的面具还没摘,透出来的目光温柔,配着这样的行为言语很难不让人动容。
宋影山只觉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才从祝峥手中抽回手,他偏头错开那目光,压着心绪问:“你今日带为师来此做这些干什么?”
他不收东西,祝峥有点委屈:“想让师尊宽心,知道魔界不会再把手乱伸了。”
“祝峥!”宋影山的嗓音有些不稳,他扭头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祝峥,“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把整个魔界交在为师手中!你是魔君!”
祝峥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给师尊信物只是想让师尊知道弟子的心意,师尊又不会做什么,弟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
祝峥握着宋影山不愿收的信物,耷拉了脑袋,一副乖巧等训的模样。
……仅是为此。
宋影山看着这样的祝峥说不出话,祝峥不会认错和后悔。
他近乎荒诞地意识到,祝峥也有思虑稳重的时候,虽然那稳重在这种操作下依旧显得鲁莽。
这件事从询问他的意愿到现在,祝峥看似天马行空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魔界反对之人不会这么少,他必定做过什么,甚至做出那种不要命的法咒也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祝峥并非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冲动少年,相反,他考虑的很周全。他声势浩大的动作总会在落在宋影山面前时变得无比轻柔,他倾尽所有都没想过在宋影山这里求什么别的,只是希望宋影山能宽心。
宋影山终于知道,原来“柔情”两个字也能让人难以招架。
这样一个踽踽独行了十年的人,一身的铜墙铁壁,偏偏又是最柔软的,宋影山一颗心被祝峥轻拿轻放得满足又酸涩。雪夜灯火下,寥寥几句中无人疼爱的十年化作尖刺利刃狠狠扎进宋影山的心口。
他在阖眸的瞬间清醒着沉沦,这一刻起,甘愿作茧自缚——
如果前十年的祝峥无人疼爱,那今后他来爱。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