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天
尽管灾害蔓延有所缓和,还是迟迟没能等到皇帝收回禁行令的意思,各地仙神简单的劝阻已经不成效果,城门外再次聚集起来的是更多的百姓。
何御史等人出事的消息数日后被证实,灾害区附近的城池成片地乱起来。
宋影山是最先察觉到各地怨念又起的人,被祝峥每日强行拉着睡的那两三个时辰也不再安稳,梦里即便没有骷髅遍地的人间,也是百姓对朝廷的怨咒,夹杂着少数对仙神的怨怼——仙神收回神魂,各地神像不再像往常一样“显灵”,有人开始绝望地认为,仙神也在放弃他们。
这夜,宋影山再次被脑中数不尽的诅咒惊醒,里侧的祝峥扣着他的手,呼吸绵长,宋影山心头狂跳,还是按捺着没有抽手起身,躺平平复心情。
须臾,一只手搭上他腰间,宋影山睁眼,祝峥道:“师尊近来总是睡得不安稳。”
宋影山定定心神:“吵到你了?”
祝峥摇头:“弟子本来就没睡着。师尊在担心什么?和弟子说说吧。”
宋影山沉默一瞬,道:“我想见见六皇子。”
祝峥似乎并不意外:“可师尊不能插手皇室。”
宋影山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已经干预过了。”
腰间的手紧了紧,祝峥问:“何时?”
宋影山:“在半山村,你猜到我托梦寻人那次。”
祝峥不说话了,良久,他道:“师尊知道弟子为什么没睡着吗?”
宋影山轻轻“嗯?”了一声。祝峥道:“因为师尊睡不好,弟子也不敢睡。”
宋影山闻言侧身:“不敢睡?”
他一侧过去,两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更小,呼吸都纠缠在一起,陷进被褥发丝之间。
祝峥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收手往后靠了靠:“总觉得师尊有很多事没告诉弟子,总害怕哪天醒来就再也看不到师尊了。”
宋影山捉住他回撤的手:“躲什么?”
屋外连绵不断的雨还在下,祝峥浑身都僵直了,嘴上依旧平稳:“没有,外头寒凉,弟子给师尊腾点位置,别冻着。”
说着,他欲盖弥彰地伸手帮宋影山拢了下被褥,宋影山道:“那倒是我大意了,这几日晨间你没抱着我,想来就是一直没睡着吧。”
宋影山一直知道祝峥心思敏感,但敏感到这个程度是他没料到的,似乎是不论他如何容许,祝峥总会有一份小心翼翼在。
祝峥果然愣住:“弟子抱着师尊?”
屋内昏暗,祝峥还是能感受到宋影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柔和温沉,他猛地缩手坐起:“枝琼神君找的这宅子确实太小,弟子明日去另找一处大些的。”
这老宅只有三间卧房,恃长清与徐瑶一间,仲曲南岄一间,宋影山祝峥一间。
祝峥忽然想起那日他们刚住进来时,恃长清流连在他和宋影山之间的目光,本来按着这个分配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当时没多想,如今才发觉那目光意味深长。
祝峥脑中骤然清明——宋影山和他在一起,日后就要被数不清的异样目光打量。可他本来不用的,他可以一直是那个一身清明的挽尘仙尊,永远宽和悲悯、干净从容。
宋影山也坐起道:“做什么?”
祝峥内心几乎是惶然的:“……弟子的睡相太差了,会影响师尊休息。”
宋影山:“……”
少顷,他叹一口气,伸手拂开祝峥的发在他额前亲了亲:“祝峥,我不只是师父。”
祝峥蓦地擡眸,宋影山道:“你可以在我这里做任何想做的事,不用担心其他。你想确认什么?都可以。”
宋影山擡指打亮烛火,暖光透过帷幕,照亮两人的眼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骤然散开,宽纵的言语被锁在狭窄的空间内,升腾出缱绻的亲昵,牢牢扣住了祝峥,宋影山眼角的阴影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味道,不断冲击着他被长久压抑的心弦。
他喉间干涩,眼瞳幽深:“什么都可以?”
宋影山的目光柔和又纵容:“什么都可以。”
下一瞬,热烈的吻席卷而上,宋影山落入祝峥怀中,青丝不分你我地缠绕在一处,夜雨的风渗进屋内,吹得豆丁烛火摇曳生姿。
肩头忽凉,五指滚烫鲜明地流连向下,宋影山眼睫轻颤,压在祝峥肩处的双手犹豫片刻,缓缓攀附上去。
——都可以。
急促的气息滑至喉结下,宋影山微微仰头枕在祝峥掌中,那几乎要吞噬他的燎原之势却忽然停下。
衣袍早散进被褥中,环扣在腰侧的手汗淋淋地紧了紧,祝峥落下一吻后将他拥紧。
宋影山眼睫潮湿,还未醒神,祝峥埋首进他肩颈,嗓音控制不住地发颤:“这就够了,师尊。”
“这就够了。”
宋影山茫然片刻:“祝峥……”
“别说。”祝峥脊背弓着,“让我抱一会儿师尊,什么都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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