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陈还摸不准王爷的想法,只能先沉声劝道:“先例没有那么好当,所谓领头羊,必须承担数以万计的声音。
其中绝大部分包含了指责,也要忍受别人对你的偏见,怀疑,猜忌。”
方陈还看着赵明月,注意力却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燕殊嘴角扯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面颊凹陷,头发发黄,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你转身时膝盖处隆起应该是包扎的痕迹,证明在最近两日,你的膝盖曾经受过伤。
你的双手有老茧,十指均有不同程度的针刺痕迹,维持自己的生计应该是刺绣。
门口出还有你的行囊,想必你没有住处。一个女子这般……”
他话里带着肯定:所以你现在跪在堂前请求进入衙门,不过是为了保证你的日常所需,你缺钱。”
“为了缺钱当这个领头羊,我只能说,你很愚蠢,也很天真。”
“姑娘缺钱吗,也许我能略尽绵薄之力,咳咳……”
赵明月回头望去,撞上一双带着怜惜之意的凤眸,燕殊面色不比她红润多少。
他拢紧了大氅,摩挲着腰间碧绿的玉佩,见她望过来,极为平易近人地浅笑着。
他略带不赞同地望向堂上的方陈还,仿佛在责怪方县令的粗鲁。
方陈还嘴角一抽一抽的,心里诽谤着,还不是王爷您让我继续说的。
在方陈还说出“王爷”那两个字时,赵明月就明白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就是要引起燕殊的同情,哪怕一丝。
她重重叩首道:“王爷,请给民女一个机会!”
“不说大话,只要把犯人带到民女的面前,民女的祝由术可以问出任何一个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
有了答案,悬案就能得到解决,像今天这样的冤情也会减少许多。
我虽为一女子,却不代表目光浅短,我也有自己的一腔孤勇和志向。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男子能入朝为官,而女子不能,为什么男子能外出工作,而女子不能,我不满现实,甘愿成为这样的领头羊。
我要给自己拼出一条路,告诉所有人,离开男子,女子一样能活。”
方陈还一时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给惊到,整个堂前都变得格外安静。
燕殊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眸未有动容之色,漆黑一片。
半晌,方陈还哼笑了一声,道:“大言不惭。”
赵明月擡起头,只看向面前的少年,倔强地等着他的回答。
燕殊歪头看着她,僵硬地笑了声,说:“咳咳咳……虽为大言,却也有理。”
赵明月脸上一喜,方陈还瞪大眼睛。
燕殊将大氅递给小厮,他掀起袍子半蹲下来,与赵明月平视:“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可今天这一桩并不能使我和你做交易。
这样,我手里有一个很让我头疼的案子……”
永安候自小体弱多病,他平复着呼吸,继续说道:“若是你能解决这个案子,我便亲自进宫,请求陛下赐你衙役一职,如何?”
方陈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赵明月心脏如笼中之兔般极力蹦跳着,几乎要挣脱胸膛,她一口答应:“好。”
燕殊点点头,站起身,道:“行了,别跪着了,带赵姑娘去本候府里取卷宗。”
门外的小厮连忙应了一声,道:“赵姑娘,请跟我来。”
等人离开后,方陈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爷,您真和一个小姑娘合作?
还是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合作,您就不怕文官死谏。”
燕殊不甚在意,他一副天真少年的模样,声音清浅:“这般滑天下之大稽才符合众人眼中我的性子不是吗?
再说了,若是偌大的天下连一个女子都容不下,那这天下,当真是百姓的天下吗?”
燕殊想起了什么,垂下眼眸,语气认真了些。
方陈还感叹道:“我一直以为你稳重了许多,没想到还是这幅德行。
算了算了,反正你做好决定的事别人都干涉不了,吴家的卷宗我已经提前叫人拿出来了。”
他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把五筒卷宗递过去,说:“关于吴家的事情,全在这里了,如果你能查出来当然好。
如果查不出来,就算了吧,我估摸着……”
方陈还压低声音,道:“如果这里头真有别人的手笔,那只会高不会低。”
燕殊点点头,接过卷宗道:“辛苦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方陈还说:“行,弄完这个事儿,我们出来喝一杯。”
应了一声,然后朝长安街南街口走去,黑天站在黑色骏马旁,道:“王爷。”
燕殊点头,擡腿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看见赵明月坐在里面,他脚步微顿,走上去,说:“回府。”
黑天:“是。”
赵明月并不怕他,只是突然和一陌生男性处在一辆马车里,莫名觉得局促。
好在燕殊并没有看她,只是闭目养神,这也让她稍微松快了不少。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有黑天架马的声音。
很快到了门口,马车停下,燕殊率先下了马车,黑天早早备好凳子,赵明月踩着凳子下来,安静地跟在燕明过的身后。
管家瞬间迎上来,道:“王爷,这位是?”
“这是赵明月姑娘,刘伯,你让丫鬟去热点水,再给她找身干净的衣服。”
管家连忙点头,道:“赵姑娘,请跟我来。”
赵明月看了眼燕殊的背影,只当是他嫌弃自己身上的破烂,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她已经和燕殊合作了,那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甲方的意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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