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临嘉县主是从封地赶过来的?”
燕殊默默点头,明月听了之后忽然感慨着:“年轻人就是有精力啊。”
不过是为了谁这么有精力便难说了,燕殊目光如白刃般阴沉,齐婴长公主近年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说起来她知道些当年先帝死亡的真正原因,对着永安侯这个自己没见过几次面的皇弟多了几分忌惮。
临嘉县主与吴灼情深意切,这么千里迢迢也要来见吴灼一面,其间或许有些对吴灼的情意,但更多的是代表齐婴长公主的投诚。
齐婴长公主认为燕樾这皇位坐不稳,大梁翻天覆地就是这几月的事了,她笃定燕殊会赢,便派了临嘉县主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真是羡慕他们。”燕殊收回思绪,眯着眼笑了,眉宇间隐去深沉,面上装得很是乖巧。
侍女站在门外,得到燕殊的首肯后她才进来换了香炉内烧尽的香,明月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闻着馥郁的香气,燕殊淡淡地抿唇,吴灼应该已经谈好了。
“姐姐,我们去催催他们吧。”燕殊嘴角微弯了些弧度,像是兴致上来要去捣乱的孩子。
他们走回后院时,临嘉县主已经和吴灼讲完话了,临嘉县主像是放下了一个重担,面上是藏不住的轻松。
倒是吴灼又变得沉默起来,低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既然是为吴灼践行,临嘉县主又多留了一会儿,等他们用完膳之后,燕殊不便去送吴灼。
夕阳西下,吴灼出发时的声势浩大,他如入京时那般骑着深黑油亮的马匹,身后是等待着他的士兵们。
斜阳打在他的盔甲之上,京郊外天地广袤而沉静,有燕樾指派的官员给他送行。明月与临嘉县主远远地目送他离去。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沉默地跟着吴小将军的队伍在一处森林里就地休息。
主营帐内还有烛火微光,吴灼并没有因为一路行军的疲劳休息,他擦拭着自己的重剑,在等待着什么。
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人,吴灼若有所察地擡眼,看到了一位面色平平的男人,他的长相丢在人群中就像是水滴进了大海中,马上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灼擦拭重剑的手顿住,他以探究的目光看着向他行礼的暗卫,只见暗卫拿出了一张如同脸/皮一般薄薄的面具,面具塌软在他手中。
下一刻,暗卫便像是变戏法一般带上了面具,暗卫再擡头时,脸已经变得与吴灼一模一样,至亲之人都难以认出来。
吴灼嘴角笑意加深,他将自己标志性的重剑交给了暗卫,自己则接过暗卫恭敬呈上的又一张面具。
“明日带军队前往彭丹,扮好我,与我父亲说清计划。”
而自己则会秘密携带亲兵,与临嘉县主已经说过,从齐婴借道,回到旭通,蛰伏在那个大本营,直到王爷下令。
暗卫点头表示接收到了命令。
吴灼毫不犹豫地带上面具,他的脸刹那间变得平平无奇。
……
与此同时,彭丹夜色深深却并不平静。
战马嘶鸣声与铁蹄踏过地面的声音杂乱,吴慎沉着脸色翻身下马,在一堆重叠着的尸体之中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一士兵,士兵年轻的脸上满是被刀剑伤到的疤痕。
士兵活着时拜托过自己若士兵死了,帮他告知一下家人。
吴慎杀了一整夜,手上的血腥气早已渗透皮肤,他脸上没有出现一丝嫌恶的表情,在士兵身上翻了一阵,总算翻出了士兵紧贴在内里衣物的香囊以及和香囊一起放着的信件。
到时他会将这香囊和信件交还给士兵的妻子,吴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身后一直跟着的百里都尉眼中闪过不忍,他们突袭边境的西罗劫匪,是重伤他们许多,但自己这边的弟兄们也死了不是。
“将军,我们是否不该这么莽撞?不该进攻得如此激烈?”他忽然问道。
吴慎略带深意地看了眼都尉,好似之前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孩子,我们不打便是我们的孙辈打。”吴慎一个翻身又上了马,远处是西罗人叽里咕噜的咒骂声,他在打仗过程中还学了几句西罗语回骂。
“那位士兵曾回到故乡,他跟我说过——他的身体早就离开了战场,但他的心一直留在那里。”
久在沙场的士兵都会有这个错觉,百里都尉尝试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战争太残忍了。”
“正是因为战争太残忍了,”吴慎勒紧缰绳,苍老的声音与风一起送来,“那位士兵才不愿意让自己的后代经历这些,所以愿意跟随我回到战场。”
大梁懦弱太久,再不击退这些异族,面对残忍战争的就将是一直活在烨京或是江南温柔乡中的孙辈们。
随着一声“驾”,佩着战鞍的马匹朝正在激战的战场上奔去,身后广阔的大地之上,一长旗插着,“吴”字战旗迎着风猎猎招展。
夜还很长,战役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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