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绯红，桃花飘落，澄净的江水中映着一轮新月。
容簌衣听说过花酹月的幻境“镜花水月”，被拽入幻境中的人，修为境界将受压制，此幻境通常用来应对实力最强的敌人。
可她在流桑仙境的守护神面前，本就是低修，这幻境的压制修为对她来说没有太大影响。
容簌衣看向江水，澄澈的水面忽而浮现出熟悉画面。
她眉心一皱，感觉头脑一阵晕眩，记忆的光幕似流水般流散在江水上，面前的景象水波状抖动起来。
再次睁开眼，她已身在摇光仙境。春雾拨开枝叶，晨曦微明。
流云峰玉阶之上，众仙喜眉笑眼，迎接她凯旋，亲切唤她曜宁。
她脑海中一片空芒，已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可看到众仙熟悉的面孔，眼底也不由染上温和的笑意。
她回到摇光了？
众仙推搡着她，让她坐在正中空悬的宝座上——摇光帝主的宝座。
有人在她身后道：“曜宁仙尊，摇光仙境是你保下来的，如今帝主之位空悬，这位置，由你来坐最为合适。”
她看向金碧辉煌的宝座，忙摇了摇头，“我只会上阵杀敌，哪坐的了这个位置……我看你们还是推举他人为好。”
又有人在她身后道：“坐上这个位置，仙尊将拥有整个仙境取之不竭的资源，修为，或是炉鼎，要多少有多少，仙尊再也不必为损耗修为、灵脉受伤烦恼。”
修为……
她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虽然你说的的确是个捷径，但除非万不得已，我还是想靠自己修练，依赖别人哪里是长久之计。”
气氛沉寂片刻，又有人道：“仙尊，你先前丢失的炉鼎，我们已经帮你寻到了，如今安置在雪霁峰。”
“你在人间的父母，已经历劫回来了，也安置在雪霁峰，仙尊想不想去见见他们。”
她心底生出些许动容和探究，炉鼎？父母？
一片花瓣落于水面，轻泛起涟漪。
*
摇光仙境的画地为牢阵法被破解之后，修士四散奔逃。
谢沧舟看着黑压压的上空，面色淡然：“阵法已破，我们也该离开了。”
谢行简停在原地：“师叔，我不能走，我还没看到簌簌的身影……”
谢沧舟侧身看他片刻，忽而在他身上缚了几条捆仙绳，“你不能再插手。”
“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注）。你插手过，可昙花一现，此处会重新归为一片废墟，你追求过，可她并不信任你，你无法改写她的命运，也无法改变天命。”
“师叔曾教过你，昆仑之道知天命而改天命，能预见未来之事，却也承担着相应的责任。若非天降劫难，断不可轻易出手。因为每一次出手，都会承担相应的代价。这些，你难道都忘记了？”谢沧舟说到这里，面上已染些许愠色，“你私自下山，扰乱天道，如今自身难保，你还是想想如何向众长老解释，如何面对天道刑罚吧。”
“我有愧师门教诲，自会回仙境领罚。”谢行简在他身后跪下，眸光泛起潮湿，“可今日高修太多。皆是冲另一人来的，这不关她的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险境，求师叔，让我带她离开。”
“倘若我又一次在她置身危险时离开，我以后该如何面对她，倘若她又一次……”
他会承受不住的。
谢沧舟打断他，“你自小在昆仑仙境长大，你是被神木选择的人，众长老将一身才学倾力相授，将你视为昆仑仙境的未来和骄傲，从前有多少仙子倾心于你，你都以忠心大道为由拒绝，你可知我们听到时有多欣慰，你何时竟已动心至此，有了段不该存在的孽缘。”
“此后你回昆仑仙山，你与她不会再见，哪有什么以后，劝你趁早斩断不该有的心思。”
谢行简还沉浸在悲伤中，睫毛沾上了湿润的水珠：“师叔可知，五百年前的摇光仙境，是她牺牲自己救了我，我的命早就是她的了。”
谢沧舟这才想起，当日神木凋零，众长老察觉谢行简有生命危险时，最终未曾用得上溯世镜，是因他不在有危险。或许确实是那女子救了他。
可即使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是不杀了那女子。
不过，他本来就答应过一人，不会动那女子。
谢沧舟必须要让他断了念想：“翅膀硬了，你竟敢拿自己的命威胁我？”
谢行简：“并非威胁，只是事实。”
正这时，一道冰蓝色的剑芒自摇光仙境一闪即逝，划破暗沉的天边，向南方而去。
昆仑仙境仙者能见众生不能见之相。白日可观星，能见星陨落，见星升起。
谢沧舟定定看了片刻，若有所思，“是他。”
“一个两个，真是荒唐。”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看来，昆仑暂时还回不得。”
谢行简眸光亮起。
谢沧舟默默加固了捆仙绳。
*
此时，镜花水月。
春光正好，柳色如烟，桃花如笑靥。
容簌衣在庭院中踱步赏花，听着仙侍说着最近发生之事，她裙裾上缀着轻盈靓丽的花瓣，如这好景般。
她的记忆，停滞在那日进了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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