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紫虚真人对云碧屿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云碧屿点了点头，离开时关上了门。
房中只剩下容簌衣和紫虚真人。
容簌衣道：“掌教想说什么？”
紫虚真人道：“你可知，你师尊曾去过魔域。”
容簌衣道：“何时？”
紫虚真人道：“你出现在摇光仙境的那一日,也是他出关的那一日，他交代过,让我将你带回衍华。所以那一战，我想将你带回衍华,可你脾气太倔,不愿走。”
容簌衣不以为意道：“所以,我因祸得福。”
紫虚真人冷哼一声。
容簌衣道：“依掌教所言，师尊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那日未出现？”
紫虚真人道：“他想做之事,从不会告知我,我也只能猜测。那日一战,各派修士逃离。摇光以北为流桑,以南为瀛海，瀛海的对岸是魔域,流桑战力从北南下,有人提议去魔域避避风头，魔气被封印之后，魔域长久安定，可暂避风头。”
“可我们赶到时，见魔域被一阵法阻隔，而阵法之中，魔气纵横。”
“我尝试打开,却发现那是一道动霄境修士布下的阵法，境界至动霄境及以上才能打开,我猜测，魔域封印有异动，所以有动霄境修士在此布了阵法，阻止外来者误入这危险之地。”
容簌衣：“后来呢？你们离开了？”
紫虚真人：“五百年前，曜宁仙尊修为已至动霄后期，孤身战死魔域，永世不得入轮回，世间罕有修士的修为高于曜宁仙尊，又有谁愿意进去送死呢？”
容簌衣垂下目光，又将话题引回，“这和师尊有什么关系，莫非掌教怀疑，师尊便是在魔域布阵之人？”
紫虚真人：“初时并不确定，我回衍华剑冢后，启用剑影寻踪之术引剑鸣，而他的剑鸣，出现在了魔域……”
容簌衣：“这不可能，若在魔域布阵的人是师尊，他如何全身而退，后来我回衍华时，明明见过他，为何见他身上无伤？”
紫虚真人面色灰白：“或许，你我那一日见到的不是他。”
容簌衣皱眉：“你说什么？”
紫虚真人道：“后来我又去过魔域，魔域万古魔气已经稳定下来，你觉得是如何做到的？”
容簌衣目光一颤，后退了步。
她忽而想起——
她从摇光仙境走出来之后，觉身上灵力前所未有的丰沛。
时微明察觉，她身上有一道仙君封印被解除。
当她身上的仙君封印被解除，自此，她灵力不再贫瘠。
然，她只剩一丝仙灵，根骨破碎，又如何修炼？她身上的灵力哪里来的？
真正的原因是——
镇守魔域的仙灵被取代了，破碎的仙灵方能回到她身体，所以，她可以逐渐恢复灵力了。
容簌衣喃喃：“原来那一日……师尊也是参与了的……”
紫虚真人：“不错，那日他未出现，是因在魔域战场。”
“你那日见到的他，并非真正的他，而是他的执念，见过之后，执念散尽。”
“真正的他已在魔域陨落了。”
听闻惊天噩耗。
容簌衣眼前发黑，又一片朦胧，她不敢置信地皱起眉。
她指尖微蜷，声线有些颤抖，“不可能，那日与时傲天一战，仙境也魔气纵横，我都无事，师尊未必会仙灵散尽，或许只是……只是受了伤，不愿让我们看到罢了。”
紫虚真人：“若只是身受重伤，为何那日见到的他，身上无伤？”
空青仙君身为衍华执剑，尽诛邪祟，却因经年旧伤，常年闭关。
他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已伤痕累累，更何况孤身魔域一战。
所有的事实都摆在眼前——
容簌衣眼眶发红，下一息，她召出神剑，剑尖掷地，铮然一声，“我不信！”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你说他死了便是死了？我要亲眼见到他的尸体！”
她起身去魔域，神剑缭绕起赤光。
紫虚真人被气得咳嗽起来，指着她吼道：“你给我站住！就凭现在的你！动霄境都未至！如何去得魔域！恐怕还未靠近便入魔了，不过是白白送死！”
她不听，还要走。
“你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你父母双亡，是他将你带回师门，抚养长大，教你剑法，你白白送死，想让他的一片苦心都白费吗？”
她握了握剑，站在原地，眼眶发红。
现在的她，竟是连他的尸体也找不得？
“他于魔域陨落，你现在去，哪会留下什么！”
是啊，她也经历过，何尝不知？
上次见时，师尊明明面色红润，她还以为他身体好转了。
想起师尊向她解释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未想进门，只是站在门外问他，“如今我的封印解了，仙君便不担心天下浩劫了？”
那日师尊安静了须臾才答：“五百年已过，魔域魔气不如从前，自然可以解了。”
那日的停顿，原来是在编织谎言，让她安心。
想起离开时，他看着她背影：“如今在流桑，过得可还好？”
她答：“比在衍华过得好。”
彼时她心头气未消，连一声师尊也未唤。
他一反常态，并未严词厉色，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御剑离去，再也看不见。
不曾想，竟是师徒最后一面。
她几乎可以想见，他的执念回来后，是如何在她房间打开那个被她丢弃的大箱子，那里面盛满了他送她的礼物，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玉佩放入其中。
他的执念，是如何日复一日守在瞻清峰，等她回来。
她回来了，却不愿留下，他便不多说，放她自由。
若她哪日，想起师尊了，想回衍华了，或是受到欺负了，无论修为如何，有了玉佩，再回师门，定是畅通无阻。
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紫虚真人道：“如今衍华已无执剑，而我……罢了，衍华战力空虚，空青仙君一事尚且不能外传。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不计前嫌寻你回来！”
容簌衣并未转身，“你以为我想回来？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何时要他护我？”
即使以命相护，也不过多茍延残喘几日，又如何救得了她？
是他们强加于她的！
“无论如何，你师从空青仙君，如今除了你，没人更适合做执剑。”
容簌衣转身，以剑指向紫虚真人：“如今的我，如何能做的了执剑？！”
她不过是茍延残喘之人。
紫虚真人微愣，误解了她的意思，脸色变了又变：“你助云都净化心魔，助摇光仙境复见光明，一剑斩杀流桑先帝，助明光战神复位，终结乱世，如今在同龄修士中更是修为卓绝，如何做不得？”
容簌衣听他误解，也没解释，惨淡一笑：“掌教现在倒是面不改色的夸起来了？当初是谁看我不顺眼，将我逐出师门？现在衍华缺执剑，便又召回？”
紫虚真人：“我身为掌教，自然要以守卫衍华为责，你当时救了不该救之人，若当时我也挑衅紫苏夫人，衍华怕是早已被流桑夷为平地，若你不闯祸，衍华的大师姐，不还是你？”
容簌衣轻笑：“若我当初未救流桑帝主，衍华现在只是流桑的傀儡，如何诛邪除恶，执剑无愧？”
紫虚真人脸色灰败：“我不过是想保护衍华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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