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告诉我它很害怕,它说它觉得自己随时都想杀掉我,它说它想一直做个好孩子。”纪云定的声音没了起伏,只是有些微妙的哑。
“很抱歉,我和你的立场不同。”纪留行摊了摊手,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跟你共情,毕竟我经手的怪异太多了。”
当然,还包括怪异造成的惨案。
“……是吗?”
“是的。我个人认为只有活着的生命才有‘权利’,它们没有。并且,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也能够这样想。”纪留行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头轻轻触碰了僵尸犬,“不过至少这次,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不会很痛。”
“谢谢。它不应该因为我而再承受更多痛苦了。”纪云定用双手捧起它的脸,跟闪着幽光的双眼对视着,微笑了一下,“谁是好狗狗啊?”
“汪!”
它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活力,在纪云定用打工攒下的钱偷偷带它打针的时候,总会这么哄它。
只是一点疼痛而已,但是纪云定每次都会看着它笑,它就知道这是好事。并且,每次打完针,它总觉得身体会好受很多。
在脱离那个“家”之前,纪云定被允许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不包括爱,不包括交流,也不包括这只因病曾经被弃养的小狗。
他们需要通过当时仅仅比脚跟高一些的小狗来向纪云定宣布,她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在纪云定平稳地叙述时,在场清醒的其他两人沉默着。
纪留行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也没有见过如此卑劣的“胜利”。
它的尾巴摇晃到它消散为止都没有停下,开心地待在纪云定的身边直到最后一秒。
“云定,你……我这边有纸巾。”郑诺掏了掏口袋,递了一包纸巾过去。
“对不起,但是我哭不出来。”纪云定缓慢站起身,规避失血后突然起身带来的眩晕,“我只是有点喘不上气,很快就好了。”
纪留行识趣地拎着谢一安走远了点——这种情况下,显然让她更熟悉的舍友安抚她会更好。
试探出了纪云定的真实性格、让谢一安吃了瘪、还为自己的研究组拉拢了两个很有潜力的新人,理论上的大获全胜,不过纪留行的心情称不上好。
怪异的事情不会困扰他——对纪留行来说,无论它们表现得多么可怜,它们始终都是会随时失控的怪物,最多是带着一丝逝者残响的载体,将它们完全当做逝者本人简直是一种侮辱。
但纪云定,这个做事很合他心意的新生,她的问题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一组的心理医生也不知道擅不擅长开解童年创伤,毕竟他们每天面对的都是被怪异摧残精神的成年人。
纪留行正盘算着时,两位学生就朝他走了过来。纪云定步伐晃晃悠悠的,显然还有些晕。
“没事了吗?”
“那边有奇怪的东西靠过来了。”纪云定指了指食堂窗口——比起刚才,窗口靠得更近了,隐约能看到黑影攒动。
不知何时,铁门吱呀吱呀的响动声不见了。仔细一看,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全都变成了墙面。
这些怪异怎么这么不会看气氛……
纪留行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径直走向窗口,却感觉到刚才触碰僵尸犬的指尖有些发热。
纪留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我不得不承认,你生前确实是一条乖狗狗。”
本来只是想防止纪云定不明不白地被骗,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它想保护它的主人,那就让它去吧。
“这些残响……还真是够让人难受的。”说着,纪留行擡起手指向窗口,眼看着庞大的力量冲入了窗口后方黑洞洞的通往后厨的门。
不过,纪留行发过誓,他再也不会对任何怪异手下留情了——直到它们灰飞烟灭。
再也不会了。
想到曾经做错过的事,心情略有些沉重的纪留行一回头,正好跟纪云定对上眼。
他依然没有明白初见时那种没由来的恐惧感到底是什么,思来想去,纪留行只能归咎于自己错判了她。
只要忽略掉偶尔僵硬生涩的话语——事实上,就连这一点她也在努力改进——纪留行觉得她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真诚友善的人。
“组长,我们刚入学三天,进了调查组是不是又要退学了啊?”
……并且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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