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脖子被细线缠绕着。
“姐姐,刚才你回答了它的话。”
小兴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担忧,
“这样不好,它会给你带来很多痛苦的。痛苦不好。”
什么时候?
“没关系,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把它连同这里一起打爆。”纪云定一边用客客气气的语气说着不怎么礼貌的拒绝,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办。
只有回应才能打破幻觉,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纪云定根本无法分辨哪一句来自身后的腐尸。
得想办法打断小兴才行。不然不断被拖入幻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答不该答的问题。在这里把二十四小时才能用一次的能力用掉……有点不甘心。
“我在想,你会很寂寞吧。”
“什么?”
“把亲近的人带在身边,他们却不会再站起来,不会再回应你了。”
纪云定低垂了视线,语气有些难过,
“我光是想象一下就无法忍受,到现在也是。”
“但是,他们得到幸福了啊?”小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迷茫,“就是这样才对吧。”
“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是他们应该并不幸福。”纪云定看向了面前的小女孩,“如果是我,我会憎恨自己的无能。”
“无能?”
“他们,很爱你吧。”
纪云定转头,看了看那两具尸体,
“‘未来你要是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困难,哪怕你痛苦到想一了百了,我都再也无能为力了’。我应该会带着这样的绝望死去。”
“姐姐,你说话好难懂啊。”
“因为工作之后,身边都是些说话很难懂的人。”
纪云定又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要死要活的,没什么正常的人,一个两个天天思考着麻烦的事情。
我本来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想要五险一金十三薪来着。因为我以前觉得,人生不就是该是边活着找点事做边等死吗?
但是,我现在觉得如果我死了,我会在死前非常担心他们,担心到我绝对不能死掉的程度。”
“所以,你是想说我错了吗?”
小兴歪了歪头,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有些期待的笑容,
“如果是那样的话,小兴就可以中学毕业了。”
杀掉一个调查员,就是怪异的毕业。
“当然不。我之前还很疑惑第二条规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听上去是错误的规则。不过,托一些义务教育知识的福,我大概理解了。”
纪云定思索了一下,无视了小兴越来越不似活人的僵硬笑容,接着开口说道,
“小孩子会做错事,但错的一定不是小孩子,而是大人。
你的父母选择把你送去安乐冢,安乐冢对你进行了这样的教育,所以,你必然会长成这样。
没有人会说地震、海啸或者火山喷发是‘错误’,因为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以此类推,这种必然的不幸,应该称为‘灾难’更合适。”
错误的教育对于孩子来说,就是无法抵抗的天灾。
不论多么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人,终其一生都一定会囿于孩童时受到的教育。
像如纪云定,时至今日,依然保持着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即便受到了些影响,也依然无法磨灭她的本性。
“顺便问一下,你的全名叫什么?”
“……张t乐兴。”
说着,小兴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
规则本来要给予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教学楼通用规则,生命不可重来,请坚持正确的事情。
“老师,请你承认我是正确的,或者,让出‘老师’的身份。毕竟,教学相长,无法接受学生的正确观点可是绝对‘错误’的事情。”
纪云定站起了身,走到了小兴旁边,
“不得不说,利用你的年龄来进行这种构筑,很取巧的设计。”
从看到第二条规则的一刻,纪云定就在想——安乐冢的思想怎么可能是正确的。
那么问题就只能是出在“老师”身上了。
“是小兴,让爸爸妈妈陷入了不幸?”
“……”
纪云定没有回话,这种事情说出来太过残忍。
刚才纪云定陈述的观点太过复杂,小兴似乎只理解到了这件事情。
许久,规则已经允许纪云定动手了,但她只是站在原地。
“不,你说的不对。”
随着小兴的话,她的身形变得扭曲,似乎被无形的力残酷地撕扯着,
“死亡没有错,错的是小兴没有死……只要我和爸爸妈妈一起死去,我们就都会幸福……”
老师是永远没有错的——这条规则真正约束的不是人类,而是怪异。
“够了。”
纪云定抱起小兴,围着讲台绕了个大圈,在不回头的情况下向教室门口走去。
然而,在纪云定触碰到教室门之前,这孩子身上却有什么东西发着光,随即,就只见她的表情平静了下来,露出了安定而舒缓的笑容。
门打开了,下课铃响了。
纪云定沉默了许久,看着小兴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
张乐兴……这个祝福,是盼望着她一生快乐高兴啊。
一个很普通,但不带任何上一辈的欲望或者遗憾的名字。
“他们一定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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