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章】约会
胡桃登时就急了。
邱添是个不着调的,若不是她知道这厮是李不言同事，不然胡桃真把他当彻头彻尾的贫嘴小流氓来看，她来这里之后,最费解的事情就是蔡畅哪哪都好，就是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男人。
“他怎么这么八卦啊，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啊？”胡桃再次追问道。
李不言神色认真地洗着手上的碗筷,回答道：“我说他想多了,不过我等会儿得把衬衫换洗一下了。”
胡桃连忙点点头,等李不言洗好碗后,她还贴心地去李不言房间又找了件干净衬衫给他。
“这周末就是九月一号前最后一个周末了，我们去看电影吧。”李不言说道。
胡桃拿过李不言换洗下来的衬衫先接了一盆水泡着,毕竟夏季衬衫这种轻薄的衣服还是比较好洗的。
闻言,胡桃处理好手上的活之后,眼睛一亮，说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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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周末。
虽然胡桃与李不言已经两个人在一起做了许多事,比如买菜啊、遛弯啊。
但今天可不一样,这是胡桃两辈子人生加起来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约会。
胡桃特意起了个大早,可洗漱完毕后的胡桃看着自己的衣柜，又不知道该穿些什么。
平日里总是穿着素色的白衬衫和灰裙子，今天总不能还这样穿吧,不是说这样穿不好看,但总觉得这样打扮就显不出这份特别出来。
忽然,胡桃的目光瞥到了衣柜最边上挂着的鹅黄色连衣裙与红色连衣裙。
这两件连衣裙都是李不言送给自己的,但红色太过于惹眼,现在的街头虽然穿衣的色彩已经鲜亮了起来，但胡桃很明显还是不想做最惹眼的那个人。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鹅黄色连衣裙上。
这件衣服是李不言送给自己的第一个惊喜礼物,只是当时自己还没有接受李不言的好意，所以连试穿都没试穿就又还给了李不言，一直都躺在李不言的衣柜。
还是上次她帮李不言收拾衣柜的时候，胡桃才收捡到自己的房间。
她伸手取出这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决定就穿这一件了。
穿好裙子之后，胡桃还对着镜子特意梳了个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型，低垂着两根麻花辫，配上连衣裙更显得整个人透着一股文静气息。
胡桃又从床头柜里拿出李不言送自己的发饰与皮筋，挑出了那枚镶着钻石似的的发卡，松松斜斜地卡在发边，再看镜子里的人，又平添了几分精致的意味出来。
胡桃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这才走出房门。
念耘和乐耘的托管班也到期了，石美玉等着开学的时候再续费，所以这段时间，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唐菲这段时间都在家做些针线活，一会儿打算跟着胡杨一起出门转转。
李不言倒是起得早，但更让唐菲惊掉下巴的是，李不言今天的穿着。
怎么说呢，很不像妹夫平时会穿的衣服。
唐菲自认为这个妹夫是个非常正经的知识分子，说起话来那也是有板有眼的，可今天的他竟穿上了那条牛仔裤。
只见李不言上身穿着纯白的短袖T恤，下身穿着天蓝牛仔裤，比起平常总是不茍言笑沉默寡言的样子，这套衣服穿在李不言的身上，竟显出一丝丝青春的味道出来。
李不言注意到了唐菲惊讶的目光，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快步走到卫生间去换衣服了。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李不言本想跟平常一样穿着老三样，可不知怎地，他的手径直伸向了胡桃给他买的时兴衣服上了。
他的房间没有穿衣镜，所以李不言穿好之后具体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
只是李不言刚擡脚准备往卫生间走去，却听到胡桃的房间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便又听到胡桃轻快的脚步声。
李不言本能地向胡桃看去。
只见胡桃穿着自己送给她的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平时总是高t高扎起丸子头的她今天却编了两条时兴的麻花小辫儿，发间还别着一枚精致的钻石发卡，灵动但又文气，整个人宛如一个来人间送春的迎春花小仙子。
“你今天真好看。”李不言发自肺腑地夸赞道。
胡桃自然也注意到了李不言的穿着打扮，也正是自己送给他的那一身。于是胡桃抿嘴一笑道：“你也是，今天真好看。”
一直在客厅看热闹以至于都停了手上针线活的唐菲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李不言要穿胡桃送的衣服，因为胡桃今天也穿了李不言送的衣服。
“等等，我打断一下，你们今天要出去玩吗？”唐菲问道。
胡桃点点头：“是的。”
李不言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中午不用等我们俩吃饭了，我俩自己解决。”
唐菲忙不叠点点头，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这一天，妹子和妹夫这是要单独出去谈恋爱的节奏啊，她自然不能打扰了。
两个人简单地梳洗一番后，在家吃了个早餐便出门了。
一开始，胡桃坐在李不言的自行车后座上的时候，觉得自己颇有《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坐自信车的意味——穿着明艳鲜亮的裙子，一副打扮精致的都市丽人模样。
可不一会儿，胡桃就转变了姿势，开始小心地卷着自己的连衣裙，用两条腿紧紧地缠着裙摆，生怕一个不注意裙子就卷到车轱辘里了，那可丢大人。
虽然此刻的样子不够美丽，但起码可以回避一些足够狼狈的样子。
两个人出发了个大早赶到电影院的时候，一路上还与不少小情侣擦肩而过，可直到胡桃看着老旧电影院门口的售票窗前贴着的今日放映，时间净是下午和晚上场的。
胡桃沮丧的说道：“我们来早了，不过也是，谁会一吃过早饭大清早的来看电影啊。”
李不言知道胡桃从未看过电影，自然不知道规矩，他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来是要先买票的，不然等电影开演的时候，票就不好买了。”
胡桃这才明白，难怪刚刚有那么多小情侣往外走，合着都是先提前买好票，再去约会，到时间了再来看电影啊。
李不言说完就转头看向窗口：“你好，《庐山恋》还有场次吗？”
售票员同志看着手中《庐山恋》的余票，说道：“就剩三张了，一张是下午5点场次的，两张都是晚上8点场次的了，同志，你要几张？”
这个余票倒有些尴尬。
时间好的场次吧，就剩一张票。
剩两张票的吧，太晚了，看完电影都得十点了。
李不言本来就是陪胡桃出来看电影的，他侧过头询问着胡桃的意见：“咱还看吗？”
胡桃也觉得8点这个场次实在是晚，但是胡桃一想到一整个电影大厅都坐满了人，大家看得不都是8点这场，那就说明这个场次也不是特别的晚嘛。
“就这个吧，8点的。”胡桃说道。
于是李不言对售货员说道：“同志，八点场次的《庐山恋》两张票，谢谢。”说完，按照门外黑板上写的票价把钱递了进去。
这个时候的电影院都是国营的，像今天李不言选的这家电影院就叫幸福路人民电影院，大人全票，需要六角钱，小孩半票，只需要三角钱。
倒是不贵。
等李不言买好票又在口袋里妥帖地收好之后，胡桃才跟着李不言一起往外走去。
“看电影倒是比我想象中的便宜。”胡桃说道。
李不言微微一笑：“看电影贵那都是资本社会才有的事儿，老百姓的文化生活需要也是一种人民需要啊，而且我记得以前村里看电影都是免费露天电影下乡呢，你记得不。”
胡桃当然不记得，因为她压根没有这段经历。
可身旁的李不言却像是被勾起了回忆似的说道：“就是那次看《林海雪原》的时候啊，我记得你爸爸还专门去你姑姑家把你接回来看电影，那次咱俩还对视了，你都不敢看我，你忘啦。”
胡桃最怕的就是李不言与自己聊起过往的事情，于是紧急打哈哈道：“哎呀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
李不言只当他是小女儿心态，害羞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胡桃问道。
李不言看着胡桃脚上的纯白色回力帆布鞋，说道：“去百货大楼给你买双鞋，买双时兴的小皮鞋，配裙子穿。”
他的嫂子何风卓是一个除了芭蕾舞鞋根本就不会穿布鞋的女人，只在特殊时期的时候愿意穿穿小布鞋，现在更是有着各式各样的带根小皮鞋、塑胶底的小凉鞋，冬天的时候甚至还有黑色中长筒的皮靴呢。
“行啊你李不言，你还懂时尚搭配呢？”胡桃打趣道。
李不言摇摇头，诚实地说道：“是我嫂子总是这样搭配，你知道的，我嫂子除了大冬天，基本上都穿裙子。”
想到李不言那个眼高于顶的嫂子，胡桃就没了好感：“你嫂子真的还挺高傲的哈。”
李不言知道胡桃又想起那天自家嫂子的挤兑了，虽然李不言自己打心眼里也这么认为，但毕竟他们还是一家人，以后总是要带着胡桃融入进去的，还是为嫂子说了句公道话：“她确实挺高傲的，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份高傲，她也取得不了现在的成就。”
“什么成就？”胡桃反问道。
“北京军区文工团芭蕾舞首席领舞，一领舞就是七八年，直到怀孕才退下来的。”李不言说道。
那是真的厉害了，胡桃都倒吸一口凉气：“文工团岂不是也有军衔？”
李不言点点头：“有啊，都快赶上我哥了。”
“我嫂子就是个很要强的人，毕竟十四五岁就跟着国家组织的那一批去苏联学舞蹈，但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没少受其他小姑娘欺负，看她有天赋嘛，回国之后进了文工团，也不好混说实话。”
胡桃在心中莫名对这个女人又有些敬佩，在从小受到打压与排挤环境下长大的舞蹈天才，的确会莫名对她人充满了敌意。
“好吧，你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又不可能真的生她气，以后又不是不来往了。”胡桃说道。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到了百货大楼。
李不言还是秉持着那一套逛街准则：直奔目的地。
到了女鞋区之后，琳琅满目的各色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货架上。
按照鞋的种类分，有手工布鞋、帆布鞋、劳保胶鞋、舞蹈平底鞋、凉鞋、小皮鞋。
胡桃在家里的鞋并不多，基本上是手工布鞋和白色帆布鞋来回换着穿。
“买双凉鞋吧。”李不言说道。
胡桃却摇摇头：“马上就要九月了，再过过都十月降温了，买了也穿不了太久，别浪费钱了。”
说完，胡桃就带着李不言去皮鞋区逛了逛。
这个时候的小皮鞋远远没有现代那些乐福鞋好看，甚至还透着一股子笨笨的粗笨感，款式上也是男鞋小码的改良而已，穿在脚上，实在不秀气。
见胡桃左选右选也没碰到合适的，售货员同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孩的需求，于是上前推销道：“是不是想买一双女人味儿一点点的款式啊？”
胡桃这才擡头看向售货员同志，只见女人剪着短发但却精心地做了一些小造型，卷卷的发尾将她圆圆的脸衬得十分有亲和力，而她的胸前还佩戴着一枚金属奖章，上面写着“五一劳模”。
胡桃本能地就对这位售货员同志有了好感，于是她点点头说道：“对，想买一双配裙子穿，这些皮鞋都更适合配裤子些主要是。”
这位姑娘说话倒是体面，让售货员同志不禁抿嘴一笑后说道：“跟我来吧，今年北京夏天很是流行玛丽珍的。”
玛丽珍？这个款式原来是么古早吗？胡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售货员同志向高档区走去，而李不言也很负责的扮演着拎包小弟跟在其后。
走到高档区后，只见售货员同志从身后的鞋架上取来一双一字带的玛丽珍。
玛丽珍的鞋型其实一开始脱生于童鞋的款式，所以比起其他的皮鞋，就多了一丝可爱的元素，包括浑圆的鞋头，以及这双玛丽珍前还有镂空雕刻的花纹，一字带却又十分简洁。
李不言看到了胡桃眼神中流露出的跃跃欲试：“试试呗，同志，鞋子能试穿吗？”
售货员同志拿来报纸铺在地上后说道：“当然可以了，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买一双舒服的鞋就是夫妻俩过日子似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合不合适。”这话说得俏皮，引来其他的顾客都发出了阵阵的笑声。
“就像你们两位小年轻要多接触接触才知道对方是不t是那个良人呀！”售货员同志看着一直跟在身后的李不言说道，毕竟她一直都在服务这位女士，但也不能遗忘了来陪伴的男士啊。
“不愧是你们这的五一劳模啊，这小嘴巴也太会说了，小伙子，你说是吧？”路人夸赞道。
莫名被点名的李不言也心情大好，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巴不得能跟胡桃多接触接触呢。
胡桃此刻已经换好了鞋，李不言则一直在胡桃身边注视着。
也许是因为胡桃不怎么穿凉鞋的缘故，她的脚极白，而玛丽珍上黑色的一字带绷上胡桃的脚背的时候，更显得一双脚应白如雪。
售货员同志提醒了一句：“我在这儿铺了报纸，你走走试试看呢。”
胡桃起身，这双玛丽珍的跟只有三厘米，但踩上走起路来却还是会发出“噔噔蹬”的声音，售货员同志听到这声音后立刻洋溢出自豪地微笑：“就是这个声音，听听，多摩登啊！”
这个年代的女人们买皮鞋，追求的就是那锃光瓦亮的皮面，以及穿上之后能发出的摩登声音。
李不言看着鞋跟，贴心地问道：“这么高的跟你穿起来累吗？”
胡桃摇摇头：“不累。”毕竟是粗跟，而且只有三厘米高，跟真正意义上的高跟鞋相比已经很不累了。
而且这双鞋可比自己刚刚穿的那双回力帆布鞋适合多了，精致秀气的款式，乌漆亮黑的皮面，都与头上那枚精致的钻石发卡相得益彰。
李不言听到胡桃的回答后，当即拍板决定下来了：“好，那就这双，你给我包起来吧，开单子，我去付钱。”
售货员同志还真极少见到如此爽快的主顾，毕竟皮鞋也不算是什么便宜货了，女士们来这里买皮鞋往往都是试了又试，多的时候能试十好几双才买一双，而她的口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锻炼出来的。
胡桃穿这双鞋漂亮，她早就火眼金睛地判断出了女孩的风格，一袭鹅黄色的清新连衣裙，没有什么比可爱俏皮的玛丽珍鞋更合适了，所以她笃信，即使胡桃再试上十几双，最终真正看上的，也一定会是这双鞋。
她正欲开口夸赞，可方才一直站在身后沉默寡言的男人却说：“包起来吧，开单子，我去付钱。”
如今，满腔的漂亮话却没地方说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等付过钱后，李不言看胡桃对这双鞋实在是爱不释手，索性拿起了胡桃刚刚脱在地上的帆布鞋与袜子，对售货员说道：“不用装了，我们直接穿着走，你把盒子给我，我来吧。”
说完，李不言就拿过包装盒，把胡桃的鞋子与袜子悉数装好后，这才带着胡桃离开百货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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