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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2 / 2)

“您就非要如此?”皇后愕然。

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让她难堪。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年老色衰,这些年若不是称病或者祝寿,皇帝是绝不会踏入她寝殿半步的。

昭阳殿里恩爱绝。

内监低着头小步进了内殿,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双手呈上皇后的脉案。

隆佑帝接过扫了一眼,连连冷笑。那内监观其神色,立即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后颓然靠在软垫上,听皇帝冷冷开口:“朕听贤妃说了,你先是让徐氏跪着,又特意指了一盘糕点给徐氏吃。连贤妃这样不知情的人,都看得出你对付徐氏!皇后是存了心,要歧儿做个鳏夫。”

段皇后立即冷笑道:“皇上向来是更听信妃妾之言的。臣妾对徐氏不打不骂,好心赏她一道宫里新制的点心吃,倒成了臣妾的罪证了!”

她缓了缓,又开口道:“贤妃怎么不说,她也请了徐氏去她的寝宫。依着皇上所想,是否贤妃也要害您的儿子当鳏夫?

隆佑帝道:“贤妃不过是同乡之情,才客客气气请徐氏小坐。你是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

段皇后讥讽道:“但愿您的好儿子别学了这宠爱妾室,不然您今日如此维护徐氏,岂不做了无用功。”

“放肆!”

皇帝霍然起身,在手掌将要打到皇后的面颊时忍住了,转而指着段皇后,怒道:“皇后可知,民间女子中善妒即可休妻?从前你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朕都念着你生育太子有功,顾及了你的体面。而你——”

他提高了声音,道:“再做出这等不知所谓之事,朕绝不会再容下你!”

皇后闻言愣住了,片刻后才堪堪回过神来。原来在皇帝心中,她还比不过那个孽种的新婚妻子!

可笑皇帝一片痴情。

三十年结发,竟比不过一夕夫妻。

在皇帝心中,怕是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不,如今,还要加上卫歧的新妇。

这般态度,真令她齿冷。

皇后懒怠再为自己辩解,今日她并没有做任何手脚,是那女子自己不敢吃。她淡淡道:“皇上教诲,臣妾铭记于心。”

隆佑帝定定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皇后,不解道:“朕实在是搞不懂你,朕诸多子女,你为何偏偏要和歧儿过不去?”

段皇后再也撑不住面上的淡笑。

当年皇帝发了疯着了魔,一心恋慕已嫁为人妇的程氏。后位空悬以待,让她这个原配委委屈屈地做了近十年贵妃。程氏死后,皇帝又想让她认下那个孽种,享嫡子尊荣。

她毫不怀疑,只要卫歧不是突然间残了傻了,皇帝百年后定会传位于他。

他现在居然问她为何。

可一心想到儿子千辛万苦才稳固的太子之位,她后悔起方才激动下的出言不逊。

她实在不敢再触怒皇帝。

从前的夫君是夫,如今的夫君是君。皇后点头,道:“是臣妾从前想岔了。”

见她如此干脆认错,皇帝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她道:“皇后早该如此懂事。”

皇后勉强扬唇一笑。

隆佑帝轻咳一声,在一阵沉默后又开口道:“还有恭怡,你也很该好好约束一番。她常年和驸马分居,又在别院豢养面首,传出去有损公主威仪。”

段皇后这点倒是赞同皇帝,女儿的风流浪荡做派,她早已看不惯。有心想要训斥几句,女儿又因当年的婚事恨上了她,总是推托着不进宫。

“臣妾明白,明日臣妾就传召恭怡进宫。”

“还有一事,”隆佑帝缓缓道,“恭怡过几日要过寿。朕想,以她的性子,她是必然会请徐氏的。你明日一并告诫她,不准她欺压徐氏。”

皇后顿时勃然大怒道:“在皇上心中,臣妾母女究竟是什么恶人?”

段皇后睚呲欲裂,死死地盯着皇帝威严的面容。

然而皇帝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恭怡之前做过的丑事,朕实在不能对她放心。”

“皇后若管教不好女儿,朕只能亲自管教了。”

说完,皇帝拂袖而去。

等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昭阳殿,皇后一把摔了手边的几枚赤金花钿。闻声进来的宫娥整整齐齐跪在她床榻边,有一胆大的想上前劝慰,甫一靠近,被暴怒的皇后重重赏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那宫娥捂住脸,跪倒在地,哭也不敢哭。

再没有人敢动了。

她胸膛止不住起伏,皇帝居然有脸和她说丑事二字。这世间,再没有比皇帝自己做出的丑事更令人恶心的。

皇后改了主意,她不想再教训女儿了。女儿贵为公主,在府里悄悄豢养几个面首而已,就随她去吧。

*

皇后又病了。

嘉卉从一堆名贵的轻纱布料中擡起头来,道:“这回皇后不传召咱们入宫侍疾吗?”

二房的查夫人和恭怡公主是忘年交,向来消息灵通。她轻摇手中绣着簪花美人图的团扇道:“谁知道呢。许是皇后病得厉害,不耐烦见外命妇。”

四仙桌上还放了两张洒着金粉的请柬,嘉卉迟疑地拿起一张问道:“二婶,皇后既然病了,恭怡公主怎还请我们去她的寿宴?”

查夫人笑道:“公主二十二岁芳辰,公主府上下早已筹备得当。想来也是皇后娘娘慈爱,让公主不必进宫侍疾,尽管去做寿。”

对于这位皇后的公主,嘉卉听说她一向眼高于顶。她并未见过,但一想到这是段氏的亲女儿,不由猜想起恭怡公主是否知情。

她不想去。

嘉卉柔声道:“二婶,我和公主素不相识,又没规矩惯了,有些不敢去公主府上打扰。还是请二婶替我谢绝了吧。”

这话说的二位夫人身边服侍的几个仆婢都笑了起来,查夫人亲昵地拧了拧嘉卉的脸颊道:“惠娘若是个没规矩的,我们就都是山里来的猴子了。”

程夫人笑道:“她小小年纪的,别把她夸坏了。”

她实在不想去,道:“不若母亲和二婶一道去赴宴吧?”

查夫人见她是真不想去,惊讶道:“你这孩子,竟是傻了不成。公主特意给你下了请柬,怎还不想去?”

穿一身华服在炎热夏日去陌生人府上赴宴,嘉卉光想想都觉得头疼。她不想巴结公主,这位贵人又是和惠娘八竿子打不着的,实在是无心结交。

说来也怪,这公主只给镇国公府下了两张请柬。一张给她,一张给查夫人。对于正牌国公夫人,面子情都懒得做一下。嘉卉不知自己又怎么得了公主的“青眼”。

她正琢磨着编个理由委婉拒绝,忽而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已是日暮时分,平常来回话的管事婆子早已散了。因着镇国公,卫二老爷,卫家大爷都不在家,程夫人才邀了妯娌和儿媳一道来挑拣夏裳的衣料,顺道一并用晚膳。

不过片刻,程夫人身边的婢女石榴进来回禀道:“夫人,是大奶奶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出事了。留着看宅子的管事做不了主,想请大奶奶回去拿个主意。”

嘉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向程夫人,唤了一声“母亲”。

程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媳的手,道:“你去吧,可要我陪你一道回家去看看?”

她起身,道:“能有什么大事,母亲放宽心,儿媳去去就来。”

“你且坐着,我命人去套马车。”

石榴道:“大奶奶家中已经派了马车来接。”t

查夫人“嗳”了一声,道:“看来还真是急事,惠娘且去吧。你婆婆的晚膳有我伺候着。”

嘉卉笑着告辞了,走出屋外见付妈妈等着她。

付妈妈面色凝重,朝她深深点头。嘉卉脑中嗡然,是彩屏,还是碧茵寻到了?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恨不得生出双翼,即刻飞回京中徐宅。

而屋内,自嘉卉走后。查夫人别开脸,悠然看向窗外粉白交错的蔷薇。

半晌,程夫人才低声劝道:“总还要顾及些脸面。”

查夫人一声不吭。

等程夫人以为查夫人不会回应时,查氏淡淡道:“大嫂放心,我自有分寸。您待我宽和,我其实都明白的。”

*

徐宅坐落在琴台街,和镇国公府不远不近。嘉卉在马车上坐定,付妈妈就道:“大奶奶,是咱们的人寻到了彩屏。”

嘉卉立即问道:“是在哪里寻到的?她躲在哪里?”

付妈妈一一回道:“还是您说的,彩屏虽无父无母,必然还有几个亲戚在世。咱们派去的人很是打听了一番,寻到了彩屏的乡下族叔家中。他家有个儿子,自小就是个痴傻的。彩屏便哄骗了他,偷偷摸摸躲在了他家地窖中。有那傻子掩护,竟然也在地窖里藏了三月。”

她冷哼一声,道:“躲躲藏藏的,定然心中有鬼!”

“她可曾交代什么?”嘉卉又问道。

付妈妈摇摇头,犹豫道:“奴婢瞧着彩屏,似乎也有些痴傻了。”

痴傻了?嘉卉拧起秀致的眉毛,吩咐车夫再快些。上回来徐宅还是三朝回门那日,没了主人,府里静悄悄的。

正是晚膳时分,付妈妈问道:“大奶奶先用些饭菜吧。”

嘉卉颔首。她一会儿要亲自审问彩屏,很是需要些精神。等厨下紧赶慢赶做出了四菜一汤,嘉卉留付妈妈一道用毕,问道:“彩屏在哪里?”

付妈妈答道:“奴婢将她锁在柴房里了。”

她蓦然间想到,徐太太在正院内室的西侧间布置了一个小佛堂。壁龛上一座观音大士的玉像,还摆了惠娘真正的牌位。嘉卉吩咐道:“去将她带到小佛堂来。”

内室日日有人洒扫,一尘不染。壁龛上供奉了新鲜瓜果,嘉卉在观音像前拜了拜,静静等着付妈妈将彩屏领来。

约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付妈妈领着一个女孩儿进来了。

节度使府上有许多年轻姑娘。有的是徐节使的通房妾室,更多的是各处服侍的婢女。彩屏就是其中翘楚,节使独女的贴身婢子,穿着打扮不比外面的小姐差什么。

而眼前的人面黄肌瘦,衣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嘉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见她手指甲参差不齐,藏污纳垢。若不是五官没变,她是绝不敢认的。

她双手被捆住,温顺地跪下给嘉卉磕头。

从前彩屏是从不向她行礼的。这人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

嘉卉冷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可识字?”

彩屏似是许久很久没好好说话了,嗓音沙哑道:“托您的福,略微识得几个字。”

她差点就要忘了。从前她教惠娘习字时,见彩屏眼巴巴地看着,也常常教她。

嘉卉指了指惠娘的牌位,问:“你可识得这几个字?”

彩屏擡头瞧了一眼,又飞速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嘉卉嗤笑一声,道:“付妈妈说你痴了傻了,我是不信的。彩屏,从前是我们都看轻了你。看不出你竟有勾结外人杀害自家小姐的胆量!”

“我想不通,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嘉卉紧紧盯着她。

彩屏辩解道:“奴婢从没有想过要了小姐的命。”

“你不想要她的命?那你想做什么?”

地上的人不答话。嘉卉叹气道:“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认的呢?今日还是我和付妈妈好好问你。你不肯说,我只好请几个会刑讯的人来审你。”

过了好一会儿,彩屏才缓缓开口道:“奴婢不过是想让小姐吃点教训,也没有料到小姐会遇到歹人。”

嘉卉惊疑地和付妈妈对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惠娘并不是那等严苛的主子。嘉卉清楚记得有一回,彩屏不慎摔碎了一支品相极好的翡翠八吉祥纹双插簪,惠娘还安慰了她。

好端端的,彩屏怎会生了这种心思?

她蹙眉道:“惠娘有何对不住你的?”

彩屏双眼含泪,依稀可见昔日的美貌,道:“嘉姑娘也知道。奴婢自小父母双亡,也无个兄弟姐妹。自卖身进了徐府后,奴婢就盼着日后能做小姐的陪嫁婢女。由小姐指婚,不拘嫁个车夫还是小厮,生儿育女,好让奴婢不再孤零零一个人。”

嘉卉阻止了要开口打断的付妈妈,静静听着彩屏的哭诉。

“太太果然点了奴婢做小姐的陪嫁,”彩屏道,“可她却是要奴婢日后做笼络姑爷的通房。奴婢哪有在太太跟前拒绝的份量,而太太她......”

付妈妈皱眉问道:“太太可是给你灌了一碗滚烫的苦汁子药?”

彩屏木然点头。

嘉卉看向付妈妈,就听她解释道:“太太的娘家手里搜罗了不少阴私方子。其中有一味,就是让女子服用后再不能生育。”

彩屏苦笑一声,道:“奴婢并无大志向,只想有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这一点念想,太太也不肯给奴婢。”

一阵静默后,嘉卉又轻声问道:“然后呢?你不想报复徐太太,是想了什么主意要害惠娘呢?”

彩屏道:“奴婢一开始,并无要教训小姐的念头。还是有一回小姐去转运使府上做客,奴婢跟着马车在路上走,有人悄悄寻了奴婢,说愿出两百两银子,让奴婢日后将她引荐给小姐。”

“你答应了。”

“是。奴婢见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家,衣裙得体,就应下了。”彩屏瞄了一眼嘉卉的脸色,继续道,“小姐由画屏陪着进去做客,奴婢寻了个理由跑出来,找到了那位姑娘。”

“她自称叫桃条。她说有人想同小姐开个玩笑。问奴婢愿不愿意做些帮着传话的活计。等到事成了,她定会帮着奴婢赎身,还会给奴婢一千两银票。”

嘉卉瞧着面露羞惭的彩屏,皱起眉头。换做在徐太太剥夺了彩屏的生育能力前,彩屏是定然不会答应的。

“奴婢便问桃条要做些什么。桃条就说她不会真正伤害小姐,她主子只想要看徐小姐成亲前出点丑闻。”彩屏道,“奴婢当时,一听就心动了。奴婢知道小姐并无错处,她从未提过要让奴婢当通房的话。但一想到太太会是个什么脸色,奴婢就应下了。”

嘉卉问道:“她主子是谁?”

彩屏摇摇头,道:“她不肯说是谁,只说让奴婢放心,并不会真害了小姐。”

“你听她口音,是哪里人士?”嘉卉道。

彩屏神色茫然道:“奴婢没离开过江夏,听不出来。”

至少不是江夏当地的姑娘了。嘉卉移开专注望着彩屏的视线,看向惠娘新得发亮的牌位。

皆是徐太太造的孽,却让惠娘承受了。嘉卉忽然想起当日画屏说的话。她说和惠娘闲话的陌生男子,身量不高,身形清瘦。

若他实则是个在女子中算高挑的姑娘呢?

她沉吟片刻,问道:“那桃条的计划,是她扮作青年男子,由你安排偶然撞见惠娘。一来二去,再勾她私奔或是将此事暴露于人前?”

彩屏点点头,道:“桃条和奴婢说了。她家主子也不想真坏了小姐的贞洁,无非想看笑话而已。奴婢原本还不信她能扮作男子。但等她下回来找奴婢时,除了有些矮小,看着活脱脱就是一个文弱郎君。”

派桃条来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想破坏惠娘的婚事?

嘉卉道:“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桃条和小姐见了两回。小姐和奴婢说,桃条早就和她说清了自己是个姑娘,但她想留在江夏继续和她玩。”

“奴婢听她这么说也后悔了。怕小姐得了玩伴真不肯上京了,太太一定会打死我们几个服侍的。奴婢就劝说小姐,寻个机会和桃条好生告别一番。”

云景池畔的踏青,大约就是三人定下的见面场合。

嘉卉冷冷道:“可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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