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她:“你有没有中意的?还是你想着......”
“还是什么?”她追问道。
母亲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着摇摇头。
慈爱的笑容也慢慢消散了,她来到了徐家,在偏僻小院中度过五年。她有时候是亲历者,有时候又像冷眼旁观的人,看着自己日日担惊受怕。
再一转瞬,就是她上了去京城替嫁的船。和现实中不同,她站在船板上,脚尖轻动,是想跳下去.......
嘉卉骇然,挣扎着想从梦境中抽身,倏然间眼前大亮,她望望前方,是熟悉的地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姐姐,你醒了!”
这话似曾相识,嘉卉想笑,动动嘴唇,干涩得紧。延意立即端上一碗温热的药,道:“周姐姐,你快喝了吧。”
嘉卉接过,苦着脸一口喝完,听延意迟疑问道:“周姐姐,你是不是想你娘了?你方才一直在小声喊母亲。”
她微微一怔,没回答,问道:“我可是睡了许久?”
“你睡了两日呢。大夫说你是太疲累了,思虑还重,又下了水。我瞧着老大很愧疚,和你叔叔说是他没照看好你。”延意一五一十道,她知道自己嘴皮子功夫不行,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老大是谁?”
嘉卉脱口而出后,想到应该是卫歧。
延意道:“就是你丈夫啊。我实在不知道叫他什么,季青叫他老大,我也就跟着叫了,他也没说不行。”
她笑了笑,道:“那你往后也不必叫我周姐姐,就叫我阿卉吧。”
“好好,阿卉也直接叫我阿意就是。”崔延意笑道,想到什么神色又黯淡下来。
“阿卉,你的朋友果儿走了。她今日说要给你出去买些零嘴儿等你病好了吃,结果一直没回来。不过,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果儿走了?为什么?嘉卉怔怔地接过信,还是她教果儿写字的。
她写得很简单,说见她生病很是愧疚,不愿再给她添麻烦。又说自己身上有些银钱,让她不用担心。
嘉卉低头读信,延意安慰道:“她也是一片好意。”
她轻声道:“我不觉得她给我添麻烦。”
在徐府五年,除了惠娘,果儿是同她来往最多的女孩儿。
崔延意讷讷道:“哎,也许她会回来的。哎,老大,您来了?”
闻言,嘉卉擡眼。卫歧倚着门,双臂抱剑,一袭玄色武袍,面无表情。
不知他听了多久。
“你先出去。”
延意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立即捧着碗退了出去。
卫歧将剑放在桌案上,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
嘉卉顺着他的视线,心下如刺,慢慢收起了信,放在枕边。
两人默了片刻,嘉卉忽然问道:“岭南真有这么苦吗?”
“什么?”卫歧闻言看向她,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干脆道,“崔家很难回来了。”
“是因为失踪案吗?”
卫歧颔首。
她哦了一声,问:“能让她留下吗?”
“这是你赁的院子。”卫歧道。
正事要紧,她提醒自己,别太在意他什么态度。她又问道:“杏花村如何了?”
卫歧站在她床榻前,道:“一夜之间没人了。我又重回了临水县打听,都说确实有一个叫杏花村的,然而离临水县城很近,很是富庶。我去瞧了一眼,很正常的一个村庄。男女长相寻常,养犬养鸡,并无什么不对。”
是那茶肆的掌柜故意引导人了。
杏花村确实存在,也确实富庶,只位置不对。而旁人进了那家茶肆后若是再打听,也会听到那里日子过得不错的话。
至于位置,通常不会再问。即使问了,也只要说自己记错即可。
“一夜之间没人了?”嘉卉坐起身,能有这个本事的人,会是谁?
卫歧颔首,道:“我和季青四处打听,得知我们去的那个杏花村,几十年前遭过一场山洪。那里又三面环山,外出多有不便,渐渐就再没人家了。”
嘉卉又问:“可有报官?”
“不可。”卫歧简单道,没有解释。
是不能打草惊蛇?嘉卉蹙起眉头:“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卫歧瞥她一眼,似是惊讶她为何会这般想,简洁道:“不会。”
和他是再没什么好说了,嘉卉有些沮丧,还不如一会儿去问旁人。
“你为何这么关心这件事?因为那个徐府的婢女?”卫歧冷不丁问道。
原只是想帮果儿找回丈夫,现在自己经历了这么一遭怪事,哪里能轻易放手不管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事不是简单的失踪,不是浮于表面的邪教徒。
她没回答,反问道:“那你呢?”
他也挺上心的。嘉卉知道他从来不管闲事,这事她又没托他。
何况,她现在求他帮忙,他也不会应了。
卫歧没说话,面露思索之色。她闭上眼睛,忽而灵台一缕思绪飘过,嘉卉道:“姓陈的女子,我突然想到一位。”
陈三娘夫妇的女儿不屑地说“溪女娘娘自己也只是”,这个“只是”让嘉卉一直在猜测,溪女本人的身份不会太高。但画像上,她又衣着华贵,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
可若是,那小女孩想说的是“也只是一个妾室”呢?
卫歧问:“你想到谁?”
“我母亲之前和我说过一些江南王府的家事,”嘉卉回忆道,当时她父母都知道江南王世子对她有意,很是打听了一番,“她说王府后院里最得宠的是一位陈姓侧妃,把王妃都挤兑得没地儿站。就连世子,也是她所出。”
她咳了咳,又说:“我母亲说,这个陈侧妃还会给江南王引荐美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
女眷应酬,是不会让侧室到前头来的。嘉卉见过江南王妃几回,很温柔端庄的一个贵妇。但这位陈侧妃,她从未见过。
卫歧忽而笑了,道:“你果然也在怀疑江南王。”
嘉卉一怔,她并未疑到江南王头上,为何卫歧会这么说。
“能起身吗?”卫歧问道。
是有消息要告诉她了,嘉卉点点头,立即想起身下床。她生病初愈,动作不如往日灵便。
卫歧下意识俯身想给她穿鞋,又收回了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道:“不急。”
嘉卉注意到他动作,擡眼道:“你帮我。”
他还微弯着腰,视线中,她擡着脸,眼珠轻轻转动,微抿着唇。
耳垂都红了。
让她说出这三个字来真是不易。
卫歧俯下身,一言不发地给她穿好鞋袜,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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