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歧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道:“你们都先出去。”
他离嘉卉两步,低头说道:“我不在,你好好养病不要出门。我会留人在院前看守。”
她应了一声,问:“你这次去,会有危险吗?”
没有再问他究竟是去做什么。
“不危险,”卫歧笑了一下,“我走了。”
话虽如此,脚步却没动,双眼凝在嘉卉脸上。
她擡眼看过去,正想说让他务必小心。卫歧已经收回视线,大步走了出去。
*
嘉卉便安稳地睡了一觉,直到日暮。
她不知卫歧留了多少人守卫,只这些人也不在她面前出现。
院子里便只有她和延意二人。
她一边教延意烧火,一边想着适才三人的对话。
精神养足后,思索事物也快了起来。嘉卉又不是真的笨人,逐字逐句回想后,她眼前黑了一黑,堪堪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原本她一直以为,真是父亲所做的诗,加上周家虽显赫尊崇却处境尴尬的身份,才惹了一场滔天祸事,从未想过是有人决意要除掉周家。
若是父亲在天有灵,能否托梦告诉她,究竟是得知了什么秘密?
顺着这条思绪深想下去,再一联想此事还和李胤有关,嘉卉呼吸陡然急速起来。
被自己大胆的揣测吓了一跳,嘉卉放慢了手中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灶里跳动的火光。
怪不得卫歧说事关重大,怪不得连他都如此小心谨慎。
“阿卉?”
崔延意担忧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道:“你可是还有不适?你回屋去歇着吧。”
“我没事。”嘉卉回过神,朝她微微一笑。
眼前人笑容可亲,延意忍不住好奇问道:“阿卉,他们怎么都走了?你别怪我瞎打听,我是不知该为你们做些什么。若天天蹭吃蹭喝,我也不好意思赖着。”
“暂时不能告诉你。”嘉卉宽慰道,“你先安心住着,就当是陪陪我。”
两人并不熟悉,用过饭后就各自回屋睡觉。
翌日,嘉卉是被一阵拍门声叫醒的。
他们总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嘉卉不知会是谁,飞快穿上了外出的衣裳,简单盘起发髻。
她开了很小的一道缝隙,望出去,居然是中人石叔。
“您找我是有何事?”嘉卉惊讶道,她可不曾拖欠赁屋的银钱。
“姑娘,”石叔苦着脸道,“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我先前也和您说过,是个开绸缎铺子的。他们老母得了重病,决心返乡了。”
“这房子嘛,”石叔赔笑,“您要是中意可以买下。要是没这意思,就得劳您再另寻住处了。”
嘉卉回身看看小院。这条巷子离街市不远,却又少有人来,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三个男人的行李又都还在这里。
她不想现在就搬迁,问:“能否再宽限我们几日?”
石叔叹了口气,道:“人快不行了,再不回老家怕是见不到亲戚最后一面了。所以才急着出手了。”
嘉卉顿时无话可说,又道:“家中只有我一人,可否请屋主上门来谈?”
中人仍是摇头,道:“店铺也忙着转手。屋主说了,铺子里实在抽不开身,你若有意买下,就去铺子里寻他面谈,价钱他愿意让个一成,再送你一匹细绸。”
她立在原地想了想,道:“好,我要买下。”
回屋拿了帷帽,又推醒了延意告知此事。嘉卉暗叹自己运道不好,早前听说这家屋主是个大方的绸缎商人,收的银钱不多,也不知要卖多少钱。
她跟着石叔走了两步,就察觉到有两个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看衣裳,应是卫歧的护卫。她微不可察地朝他们点点头。
街市人来人往,嘉卉头戴帷帽,一双眼睛紧紧观察着四周,悄悄摸了摸袖中匕首。
虽说石叔所言合情合理,但卫歧他们一走,就出了必须买下屋子亦或是搬家的事,着实有些古怪。
何况,才有杏花村一事。这富贵风流的江南,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宁静。嘉卉自觉近日来疑心深重,但有提防总比没有来得强。
锦缎楼的内室里,有一高大俊朗的男子坐在椅上,玉树琼枝,他用手帕仔细擦着自己的手指,问:“人呢?”
回答的是一个虚胖男子,道:“快了快了,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俊朗男子淡淡笑了一下,没再开口,闭目养神。
那胖些的唯唯诺诺站在一旁,见他闭目后大气也不敢再出。他前些日子在码头上偶然见到一女子,惊为天人,当即感叹自己真是时来运转。
他盯了好几日,终于寻到机会。
至于献给谁,他也是废了一番心思。送给爱宠无数的人手中,或许只是锦上添花。若能送到向来端方的君子手中,合了他的意,那才是会真正记得他的好。
他不由瞥了坐在上首的男子一眼,面上虽不敢流露出分毫,心中却有些哂笑。
男人嘛,平日里再冷淡自持如何,听他仔细描绘了那女子的模样后,还不是颔首同意了他的做法。
还以为会献美失败呢。他安排得极好,让那中人将人领来,由这位爷看一眼。若是看中了,皆大欢喜,就算那女子只能做个妾室外室,也不算辱没了她。
若是没看中,那他塞点银子给锦缎楼掌柜,让他再让几分利,也不让那女子白走一回就是了。
似是听到他心中所想一般,上首男子倏然间睁开了眼。
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举止愚蠢,怎么会听了几句话就跟来了,活像相看似的等着那女子的到来。
“那姑娘活脱脱就是神女下凡,我活了三十年,敢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她个子说不上高但也不矮,眉眼里有股说不出的味儿,看着看着仿佛什么烦心事都忘了,笑起来左边有颗很浅的梨涡......”
这个形容,让他想到一个人,就来了。
正想着,外间传来一个女子柔和的细语声:“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内室的门被推开了。
只一眼,他霍然起身,脱口而出道:“妹妹!”
内室瞬间只留了他们二人。嘉卉心下一沉,暗道不好。那绸缎铺的掌柜是对中年夫妇,极好说话,开价很是合理,又连连致歉,说此事是他们着急,领她去内室挑一匹绸缎送她。
果然是个陷阱。
嘉卉眨眨眼睛,道:“您定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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