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过往一道道往下查的经历,真正的知情者远不是他在京中能接触到的。手上能用的人不多,时间精力花下去,常得不到十之一二的回报。
但真要在嘉卉面前说出来,他不好意思,像是在诉苦,又像是炫耀。
嘉卉思索了片刻,没来由地问道:“季青和你的那些护卫都是如何来的?我听季青说他小时候还欺负过你。”
卫歧那日也听到了他们在院中的对话,问道:“周姑娘想知道?”
她点点头。既然问了,自然是好奇想知道的。
“还请卫大爷不吝赐教。”
卫歧顿时就笑出了声,讲给她t听:“季青是李叔的儿子,就是你在天宁寺里见过的那位。李叔是李胤的结拜兄弟,跟了他姓。其他的护卫,有的是李胤从前亲兵的儿子,我后来出钱养了他们全家。还有的是我自己练的。”
“你先前说暂时不能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事?”
自然指的不是几个亲兵近卫,而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以及他的身世。
“你不向我坦白,我可不会随便向一个新娶的节度使家的大小姐吐露秘密的。”卫歧笑意愈深,“其实我当时说的做真夫妻,并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闻言,嘉卉立即诧异地看向他,问道:“那你是何意思?”
“是你肯告诉我你是谁后,才算真的。”
原来她一直会错了意,自己当日还委婉问过他是不是要圆房,怪不得他当时只是笑笑。嘉卉霎时脸红了,喃喃道:“那你昨日怎么不说。”
“我也说过,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你自己愿意了,难不成我还要推开你?”
嘉卉脸愈发红了,轻轻骂了一句。
“我要真是,能忍到今日?”
她眼神微微闪躲开,面上的热度是退不下去了。看着她此刻艳若桃李的脸,卫歧捏住她下巴,堵住了她本就因羞赧说不出话的嘴。
良久,嘉卉轻喘着气推推他,道:“正事要紧。”
“......”卫歧挑眉,当日他说的这四个字,如今倒被她用去了。
嘉卉平复片刻,道:“我还没同你讲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你也还没和我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本来都是大事,回来一天了居然还没顾得上。嘉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梁少州说的有关她父亲的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为何会和你说这些?”
她声音依旧低低的,却带着一股深深的嫌恶:“他从前算是对我有意,大约是对着一张极其相似的脸,才想着说一说旧事。”
又将那三日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回,嘉卉道:“还好你来了。”
卫歧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片刻,她真是远比他想的更厉害,更聪明。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梁少州此人真是蠢得出奇。”
“怎么说?”虽然她也不觉得梁少州是个聪明人。
“旁人献美,他居然会不摸透身世来历就带回自己的别院。对一个头回见面的女人大谈特谈明面上被定了谋反罪的人,被一个女人气走两次还厚着脸皮回了第三次。”卫歧不屑说道,“最蠢的是,你这样的一张脸,他居然真能相信只是长得一样。”
“不过,”他话锋一转,“得亏他是个蠢人。”
嘉卉嗯了一声,道“他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但他说的,我总是在想,或许那首诗根本就不是我父亲写的。”
她平静道:“我知道不该去想,但我忍不住——如果这事没有发生该多好。”
卫歧不由顺着她的话头想了想,安慰道:“你如何想,都不是问题。如今既然知道了其中的古怪,我们二人齐心,就必有你家洗雪的一日。”
“可笑我先前竟然还认命了,我真当是我父亲酒后糊涂。我还怪责过他......”嘉卉说不下去了。
他看着她渐渐潮湿的眼睫,将她一把抱起放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指着远处的青山宝塔,道:“你看。”
嘉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出去,碧空下,青山秀丽,宝塔精巧,正是钱塘名景。
“看到了吗?你如今就在江南王治下的地界,你还好端端活着,站在这片土地上。你身边有我,有你救过的人。”
往者不可追。
她没有出声,出神地凝望着远处。群山轮廓分明,在昨日一场大雨后青绿如洗。春光正盛,草木生发。她的视线从山色一点点收回,到院里被风雨摧残过的蔷薇花丛。
再擡头,已是风和日丽。
嘉卉转过脸,问道:“我们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我该做什么?”
“不知道,”卫歧干脆道,“意外频频,以往拟定的计划日日在变。今日就在家中歇息一日,什么都不做才好。”
“总该和他们对对消息的。”嘉卉道。
“也好,用过午膳后我们去花厅议事。”
“为何还要等用过午膳?”嘉卉问道,此时还只是半早上,离午膳少说还有一个时辰。
卫歧又摸了摸嘴唇,笑道:“怕你现在没力气走出去,又脸皮薄得很。”
绝不会肯让他抱出去。
嘉卉:“......”
*
午后,季青从外头回来,行至去花厅的廊下,看到不远处卫歧慢慢走来。
看着表情严肃,走近了才发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他正要开口嘲笑打趣两句,忽而留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石榴红衣裙的身影。
他挠挠头,灵机一动,唤了声:“嫂嫂。”
嘉卉下意识应了一句,擡眼一看,几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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