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准字？不过少了一撇？”李胤接过，瓷片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少了一笔的准字。
“没少，”嘉卉喃喃道，“我从小就是这么写字的。”
李胤又仔细端详了手中的t瓷片，确认道:“当真少了一撇。”
嘉卉神色复杂道：“我太公名讳一个准字。”
周准。
所以她自习字起，就知道为了避讳，需得少写一笔。
在密道中，她和卫歧有过共同的猜测——这条密道可能并非是溪女所建。
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然而她也想不到，此地还有哪家有这个人力财力修建。若是她家......
永程县再往北走就是吴兴。
可她家先祖修密道做甚？
嘉卉伸手，李胤将瓷片递给了她。他道：“类似的器具你在家中可曾见过？”
定国公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粗制的器物，她婢女房里用的茶壶都比这个精巧。嘉卉摇摇头，道：“没见过。”
但记忆里，家中似乎有几样老物件是有刻字的......只是这等物件并不拿出来摆放，她如今想起来，也不敢确定。
但即使有，如今也都没了。
“或许是漏写了一笔，或许是烧制的人也有个名准的祖先，”李胤沉吟道，“当然也有可能和你家有关。”
她将这块碎瓷包好，收在怀中，道：“我从来没听我父母说过我家还有密道。”
“若是你太公那一辈的，你父母也不定知道。”周准是江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李胤记得他去世应有四十几年了。
嘉卉站起身，说道：“我们去吴兴一趟。”
“你有熟人？”
提及熟人二字，嘉卉停住了走出门的脚步，道：“明日再去，我该乔装打扮一番的。”
虽然养在深闺，但从前常常来往的几家夫人小姐都见过她。周家倒的时候她十四岁，容貌已经长成。万一街口巷陌偶遇上，麻烦可就大了。
“吴兴没有熟人能放心去打听的，我一时也想不到还会有谁知道。”嘉卉解释道，“但我太公将家迁到吴兴时，在山脚河畔建了不少廊亭，供路过的百姓歇脚。”
她年幼时还被父母亲领着去看过一处廊亭，里面还有炉具茶具，过路人可以自行烧水。太公实在是一个兼济天下的人，嘉卉心道。
“我突然想起来，里面摆的也都是类似的茶壶。”
简单的线条，说不上精致。
这些廊亭她听说过都还在，她要去看一看，廊亭中的瓷具内里会不会有这个少了一笔的“准”字。
*
卫歧挑眉，道:“密旨给我。”
梁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精心包裹的密旨，下意识地想双手递过去，又觉得不对劲。
他正纠结该怎么递这份圣旨，卫歧已经放下手中把玩的酒盅，毫不客气地伸手拿了过去。
片刻，卫歧随意收起密旨还给梁承，上下打量道：“就你一个人来了钱塘？”
“就我一个......”
卫歧面露不信，梁承连忙道：“还有我的小厮护卫，你问他们做甚？”
梁承包下的画舫上静悄悄的，卫歧轻骂了一声，狐疑地又拿过密旨看了一回。皇帝既然有心查案，怎么只派了一个太常寺少卿来？
卫歧直白问道：“你知不知道皇帝派你来江南是做什么的？”
“知道，”梁承犹疑片刻，还是说道，“来助你一臂之力查清江南王接手水军后有无不轨之事。”
但具体该做什么，皇帝没说。难道他还真要听卫歧吩咐？江南王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他一个堂侄子哪里比得过皇帝的胞弟？
他左思右想，觉得此事最好还是不掺和。天高皇帝远的，皇帝也没法子看到他究竟在做什什么。梁承开口道：“兄弟，我也不和你见外了。只说了，你知道我素来没什么本事，怕是帮不上你的什么忙。那个，我夫人先前和你夫人关系还算不错，咱们又多少沾亲带故的。我还想回平安京城抱夫人孩子呢......”
卫歧擡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皇帝派梁承来协助他，是真的听了刘二的证词后起了疑心，还是实际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记得嘉卉提过一嘴，梁承算是他远房表哥。
但镇国公府的亲眷太多，他压根记不住这许多人。先前二人只是点头之交，他也不知梁承究竟本事如何。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会放心交给别人去做。
“你的意思我明白，”卫歧颔首，“我不会命你去接触江南王的。”
闻言，梁承强忍住眉开眼笑的冲动，亲切道：“从前没看出表弟这般有才干，我自愧不如。今后有什么吩咐，表弟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南下这段时日，日夜兼程地赶路，总算是听了一个好消息。
今日被神神秘秘地邀请出门，听梁承说了来意后，卫歧只想赶紧将人打发走。见二人轻快地达成一致，卫歧正想告辞时，突然想到一事，命梁承附耳过来，仔细说了一回。
梁承听完，张目结舌地看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卫歧略一扬唇，忽然见舱门外有人影闪动，叫了一声“进来”。
有一护卫推开了舱门，快步走了进来，显然是有要事禀报。梁承识相地走到窗边，欣赏着潋滟的湖光山色。
身后的说话声压得极低，等他回身时，船舱内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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