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张开手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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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子?”嘉卉困得眼睛半睁半阖,睡意朦胧中隐约听到有说话声,支起身子问道。
卫歧打发走下属,从门边走回床榻前,俯身问道:“把你吵醒了?”
她点点头,眼神清明了一些,道:“我好像听到一句什么梁公子来请你出去。”
“是梁承,皇帝派他来给我打下手。”卫歧说道。
嘉卉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索性不想了,问道:“梁承是谁?”
卫歧提醒她:“你在京城时,常常一起说话手帕交的丈夫。”
“原来是他?”嘉卉有些错愕,“皇帝怎么会派他来协助你?”
他差点忘了可以问她,梁承究竟如何,开口道:“他这人平时怎样?”
嘉卉思忖了片刻,道:“我没见过他,只有听容夫人说过几回。我听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才干,平日里也经常寻欢作乐的。”
转念一想,嘉卉叹道:“皇帝是信了你所说的,但大约没全部信服。所以才派了一个宗室子弟来,他觉得这是家事,是小事。”
“他也不是情愿来江南的,正好我也不想让他参与。大约就是找我点个卯。”卫歧道,“我懒得见他,不出去了。”
“指不定真有事呢?”嘉卉轻轻推推他。
卫歧抓住她的手,不屑道:“他能有什么正事?”
吩咐他去做的事,左右也没那么快办好。
他问:“昨天那几个茶具,你也都看了,怎么说?”
昨日就是因着这个晚睡,等人将廊亭中的茶壶都换回来,已经过了二更。完好无损时什么都看不出来,便一一在院中摔了。
有几个壶的内侧刻着字,有几个没有。没有刻字的那几把茶壶看起来年份新一些,大约是后来换过的。
睡下时,她都能听到远处更夫在敲梆子的声音。
嘉卉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欲言又止,单单一个字,硬说和她家有关,有些牵强。但方方面面想来,居然都能对上。
内心深处,她也不愿她家在其中有所牵扯。嘉卉心里闪过无数猜测,最后还是老实道:“我不知道。”
“有没有人会知情?”卫歧刚说完,就想到她说她父母都从没提过这件事。
何况,周家若真还有什么靠得住的亲友,她也不至于流落到江夏那么远的地方去。
“没有,”嘉卉摇摇头,忽而想到什么,“不对,说不定真有人知道。”
“是谁?”
嘉卉道:“我们家的坟亲,还有人活着。他姓沈,就是从前在江夏收留过我的书肆掌柜。”
她那时实在不愿被卖入花街柳巷,咬牙同意了一个牙婆给她做儿媳的要求。那牙婆的儿子在江夏从军,她就跟着她一路到了那里。
幸而遇到了沈叔,把她买了回去。只是书肆已经交给了他的儿子儿媳打理。安置下来没几日,他儿子半夜来敲她的屋门,把她吓得一晚上不敢合眼。因着这事,沈叔的儿媳也很不喜欢她。
是以,嘉卉曾经非常感激徐家人将她带走,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卫歧不解道:“坟亲是什么?”
“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给我家看祖坟的,也算是一门亲戚了。以往过年,还会来府里拜年说话。我母亲对他们都很客气,每回都叫我出去见人。”嘉卉回忆道,“我记得我父亲虽然不太搭理他们,但说过太公和沈家人情谊甚笃。”
她想了想,沈叔其实七八年前就离了周家。左右其他沈家人都还安生守着墓地,她父母便也应了。周家出事,沈家人也落不到好。沈叔还愿意花钱从牙婆手里买下她,把她带回家,她亦是十分感激。
“那沈家的后人,指不定从祖宗那里知道些什么。”卫歧颔首。
他打趣道:“如何,周姑娘可是想亲自再去江夏一趟?”
嘉卉斜睨他一眼,正色道:“正是,我就是这般打算的。江夏路远,怕是要坐船才好。一会儿就让季青帮我去定一只船吧。”
卫歧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神色正经,不像说笑。
二人四目相对,嘉卉看着他打量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别过脸去。他的手追了过去,轻轻扯了扯她的脸颊。
笑闹片刻,卫歧道:“我派人去把沈家人带回来,届时你亲自问问。”
嘉卉去江夏一路上花了许久,她都记不清了,不免有些忧虑,问道:“一来一回的,得多久?”
“脚程快些,两个月内必然也回来了。”卫歧估算道。
她起身下了床榻,将书肆所在和沈叔的样貌如何写在了纸上,递给他。嘉卉道:“t那这些时日,我们该做什么?总不能就干等着。”
“你原先想做什么?”
“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所发现,多亏元帅没拿稳。”嘉卉原本是几乎绝望了,根本不报什么希望地找。无非是不去永程县,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日日都在那里。
“那就先歇息几日好了。”卫歧道,“昨日睡得晚,再睡会儿。”
她应了一声,这几日疲惫极了,躺了回去。但困意已散,嘉卉道:“你还是出去见见梁承吧,他如今住在何处?江南王知道他来了吗?”
“皇帝命他隐藏行踪,但梁衡要是想知道,肯定也能知道。”卫歧也重新躺了下来,道,“没必要见他,指不定引来注意。”
此言有理,嘉卉没再说什么,忽而听到屋外有婢子开口:“老爷夫人,门房收了封给夫人的书信。”
谁会给她写信?二人对视一眼,卫歧立即去开了屋门接了信,回来递给她。
嘉卉手指微颤,拆了两回才拆开封口。
她逐字逐句读了一遍,抿了抿唇,示意卫歧一道来看。
莲青色的纱幔下,二人又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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