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胤才笑了笑道:“放心。”
待李胤跟着下人去安置后,卫道成转身就看到妻子面色苍白,眼中含泪,喃喃道:“真是造化弄人,他要是能早个十几年上岸,或许夫妻就还能见面......”
他安慰道:“人还活着,你姐姐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我得把姐姐的遗物都给他。”程夫人擦擦眼泪,站起来道,“还有,你尽快上奏告诉皇帝,李胤要见他。”
这话说的,好像皇帝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卫道成失笑,想再和妻子说几句,就见一向得体端庄的妻子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代州驿舍。
驿舍外淫雨霏霏,还没到晚膳时分,天就已经全黑了。嘉卉在房中点起蜡烛,有些忧愁地看着窗外的天色。
离京城还有约五日的路,然而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迫使他们傍晚就进了驿舍休整。
她生怕在这里生出什么波折来。
正想着,卫歧进了屋。嘉卉问道:“陈氏安置好了?”
卫歧略笑了笑,道:“放心,寸步不离地有人守着她。”
才说完,他也走到窗前,和他并肩看着窗外,脸上没了笑意。
她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雨声磅礴,又想到了还在休宁城的光景。
那日,她被陈氏的几句话勾起了旧日回忆,等平复心绪后又想到了陈氏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员齐整,做账亦是毫无疏漏。
卫歧问她:“那你觉得梁衡的动机是什么?”
嘉卉不太确信地说:“我从前一直想不明白梁衡是为了什么,论尊贵除了皇帝也就是他了。论说博名声,他再如何越不过李胤去。依我看,他如今虽然在江南美名远扬,但可能还不如我太公在此地受人敬仰。若是为了权利,他已是掌管江南富庶地界的藩王。”
“我唯独没有想过,是为了银钱。”嘉卉道。先前闽南节度使能贪污下几万两军费,梁衡这二十年能昧下多少?
人员自然齐整,而陈氏不假思索说出的做账吸引了嘉卉的注意。
可先前,她何曾想过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会为了敛财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即使她有所假想,仍是不敢确定。
卫歧平静道:“追名逐利,还有女人,无非为了这些。”
“我再去审问陈氏一番。”嘉卉道。
然而陈氏似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吐露出了什么,一句话都不再说。他们不便动用私刑——以免对质御前时会被说私刑逼供。而令嘉卉没想到的,是陈氏居然真能做到一言不发。
她照常吃喝,只是不再开口。即使听到卫歧和嘉卉要带着她上京,也没有丝毫表态。
正是因为她这个态度,嘉卉一直怀疑她是确信会有江南王的人来救她。是以一路上他们赶路都非常急切。
思绪收回,嘉卉搓搓手臂,仲夏的雨夜竟然有一丝凉意。卫歧揽过她,问:“等用过饭了就歇息?”
“好。”连日赶路已是疲惫极了。李胤比他们早上路几日,应是已经到了京中。
嘉卉有些好奇他和皇帝见面会是个什么光景,但卫歧实在不是一个能谈论此事的好人选。两个人在驿舍里用了一顿难以下咽的晚膳,卫歧出门去又扫了一圈并无异常,才回房躺在她身侧。
虽说天色阴沉,嘉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半坐起来,问:“载清,你有没有想过,等这件事了,你要做什么?”
“成亲。”
果然是他的执念了,她笑了,问:“然后呢?”
“嗯,”卫歧想着成亲后该做什么,“生几个孩子?”
嘉卉一时无语,问:“和我无关的呢?”
他眨眨眼睛,道:“那就想不出来了。”
又问:“你想做什么?”
她正要和他说一直以来的念头,忽然一片静谧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紧接着,是脚步声,抽刀声,和人的高声喊叫。
二人对视一眼,卫歧立即翻身下床,披上外袍,提起宝剑,守在床榻前。
“是谁?”嘉卉心道果然还是出事了。这样阴雨的天气,实在是太适合劫人了。
“不管他们。”卫歧斩钉截铁道。
外间隐约传来破空声,卫歧神色一变,低声道:“这些人放箭了。”
嘉卉惊道:“一定是来抢回陈氏的。”
“我不会出去,”卫歧告诉她,“即使他们将陈氏带走,我也不能留你一人在屋里。”
更不能带她出去。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手指发颤穿上外裳。她听着外间的动静,声音似是慢慢小了。
心里七上八下,若是陈氏被劫走了,那他们上京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或许唯一作用就是能当面和卫歧说的助力谈谈......
不知过了多久,李季青推开门,捂着胳膊道:“陈氏中了一箭,快断气了。”
“什么?”嘉卉讶然。
“来人见抢不走陈氏,直接朝她射箭,中了就毫不留战飞马走了。我已安排人去追。”
卫歧道:“别管她了,你快去包扎。”
嘉卉跟着二人走了出去,见陈氏靠着墙,胸口中箭,脸色苍白,身下已是一滩鲜血。她快步走过去,快速道:“你瞧见了,他不是来救你的,是来杀你的。”
“你有没有话要说?”她定定地看着陈氏。
陈氏涣散的眼神也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嘉卉连忙附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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