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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瑶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站在温衍的身侧跟着擡棺的队伍,向着皇陵的方向走去。
她与温衍尚未大婚,按理说,本不该站在温衍的身旁。奈何皇上和皇后都病重不在场,她这个准太子妃便只能充了上来。
这一路,她的双眸却是紧紧地盯着那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胸口翻涌的悲恸情绪一直在隐忍着,憋闷着。本是想再见一眼温乐京,可到现在,她都靠近不了那棺椁半分。
这条路太过漫长,许是为了缓和悲伤的情绪,待得快到皇陵前,温衍方才淡淡地道:“若是乐京在清极殿多停放几日,你还能再多陪她几天……但乐京的死本就疑点重重,我唯恐宫内有什么尤澈的人,便想提前让乐京入皇陵。”
“可是,这么快就下葬,真的对乐京好吗?”苏沐瑶没看他,而是依旧紧盯着眼前的棺椁,酸楚地道。
“先不下葬。”温衍依旧神色淡淡地道:“皇陵中,有存放冰棺的地方,就先让乐京在那儿住一阵子。待得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知晓清楚,再请了钦天监的人为乐京择个安葬的吉日。”
“那我……”苏沐瑶的声音哽咽,眼睫扑闪,她只觉得自己昏睡了三天的身子已然支撑不住这莫大的悲恸:“……我从今儿起,可以住进皇陵,多陪陪她吗?”
温衍一愣,没有说话。
苏沐瑶不知是为温乐京哀痛,还是为自己。她哽咽着道:“你那东宫……我住不惯。听说松雨台从除夕前几天就开始唱戏了……我刚才离开东宫的时候,还能听见那边在唱着呢!”
“过年嘛!”温衍干干地敷衍道。
“呵。”苏沐瑶忍不住地讥笑了一声:“乐京都薨逝了,你还想着过年听戏……果然啊,太子殿下的心思,不是我等平民所能了解的呢!”
“是啊!”温衍罕见地没有反驳她,而是同样平静地直接道:“或许,我们向来都不是一路人吧!”
前往皇陵的这一路,苏沐瑶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轰然跌落。
谢谢你温衍,你t为犹豫不决的我,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皇族子弟入棺一事,虽没有太大的差异,但因温乐京全身已被烧焦成黑炭,因而在入棺时,亲自为公主擡棺送行的御林军们,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的尸体碰碎了。
也是直到这会儿,苏沐瑶才又一次看清温乐京最后的模样。
向来爱美爱笑的她,这会儿全身宛如墨黑的冥界深渊,她的身子蜷缩,好似是弯成了一道月钩,就算想要为她舒展尸体的姿势都舒展不得。焦黑的尸体是被烧毁成黑炭色,众人恐稍微触碰,就像碰碎了她寻常最爱吃的,一碰就会掉渣的酥饼。
苏沐瑶控制不住的奔涌眼泪汩汩而下,她没有丝毫胆怯地去看向温乐京的脸庞,她知道,就算是没有仵作证明,躺在那里将永无声息的人,正是温乐京无疑。那模样,那小巧的鼻尖,那闭眸而息的睡容,是她从小就见惯了的模样。
不是她最爱的温乐京,是谁?!
苏沐瑶一步上前,想要将温乐京再度抱在怀里,就像是曾经两人同榻而卧,闲谈打趣时一样。可擡着温乐京走向冰棺的御林军们却是横挡在她的面前,让她接近不得。
在礼部大人的颂词中,御林军们小心翼翼地,缓慢地,将温乐京放进冰棺中。
可温乐京离开时的姿势是蜷缩着的,跟正常平卧的冰棺尺寸不大相称,也不知是其中一名御林军怎么的,擡放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温乐京的一只手。
“哐当!”
烧毁成黑炭一般的手,应声而断。
苏沐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恸,大哭着奔将上前,将温乐京的手心疼地拾了起来。那焦黑的手,在死前握成了小小的拳头,像是在对苏沐瑶诉说着无声的不甘。
却在苏沐瑶抱着这只焦黑的断手哭着跌坐在冰棺一旁时,她忽而隐隐地感觉,在那只断手里,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硌着了自己。她在泪眼婆娑间,恍而发现,好像是……好像是一个什么物什的一个小角。
硬硬的。
像是个四方尖尖的小物什。
苏沐瑶心头一震,悲恸的眼泪瞬间止住了。
她小心地将那物什从温乐京的手里剥出。
温乐京的手,碎成了一地焦黑的齑粉。
而那个物什在她的手心里保存得完好,没有丝毫损伤。
是杜弦的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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