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他擡起头,目光坚定,“臣亦有心悦之人,他与臣而言是天上月,枝头雪,寇中豆,心头血。是臣一生渴望渴求,臣曾发过誓,此生只爱慕她一人。”
裴望廷嗓音虽沙哑,但掷地有声。
大殿静得落针可闻,众人不免都替他捏了一身冷汗。
杨炳春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摇头叹了口气就坐下了。
一旁的杨寻真就没这么淡定了,闺阁女子,好不容易求了祖父携她赴宴,就为了见心上人一面,熟料竟当场听到他对其他女子的表白,杨寻真的脸顿时由羞红转向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袖口,指尖几乎嵌入了柔软的锦缎中。
少女慕艾的心思才刚起,就被浇灭。
她咬住嘴唇,强忍住眼泪,殿中裴望廷跪着的身影逐渐模糊,只留下一抹笔直的青影,
如竹,耿直坚定。
却不是为她。
大殿左侧的季殊合听他说一句,脸色就沉下去一分,双眸透出冷意,有一种在意之物被人觊觎的不悦。而谢檀的那句可惜更是让他心头无端生出了几分慌乱。
可惜什么?圣上赐婚自己不能与他长相厮守吗?
那现在裴望廷当场抗旨,她心里是不是也在欢喜?
思及此,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近乎急切地想从谢檀脸上瞧出几分端倪,可对方依旧举杯著菜,神色如常,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而谢伯玉听见裴望廷竟敢当众驳回自己的旨意,已是不满,且他还跪在殿中不起,更是让他下不来台。
少年帝王尚未学会如何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愠怒。
他看了谢檀一眼,对方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他便极力压住不悦,只是说出的话里还带了两分气性。
“裴先生何须妄自菲薄,你于朕而言是肱股之臣,自然配得上太傅的孙女。”
裴望廷嘴角微动,还要开口,被谢伯玉不耐烦地打断,“此事容后再议,裴先生过后改变心意也未可知,未来之事,天道尚不能勘破,现在言之凿凿还为时尚早。”
话毕他便挥袖示意裴望廷起身。
不料那平日里循规蹈矩,谨慎自持的裴望廷此时竟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还执拗地跪在殿中不肯起身。
谢伯玉脸色彻底黑了,眸中酝酿起风暴。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他的怒意而变得凝重起来,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
底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四周一片寂静,只余殿外风声呼啸。
赶在帝王震怒前,杨炳春疾步到裴望廷身侧同他并排跪下,饱经风霜的脸上是一贯的镇定,“圣上息怒,子修只是一时迷了心惑才会做出如此糊涂行径。教不严师之惰,作为他的老师,圣上如要责罚,老朽理应同罪。”
杨炳春轻飘飘一句话就将罪责抛了过去。
他杨炳春是裴望廷的老师,门生犯错,老师同罪。而他谢伯玉论理又是裴望廷的门生。
如此推演过去,天子也有罪了?
谢伯玉顿时哑口无言,回击的话在嘴边戛然而止。
一旁的裴望廷听完老师的话,想通其中关节,脸上焦急之色顿起,张嘴就要解释,被杨炳春不动声色按下。
大殿悄无声息,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复。
须臾,裴望廷才哑着声音道:“是微臣一时糊涂,此事就容圣上所说,以后再议罢。”
谢伯玉见状神色才稍霁,点头默认,示意二人起身。
一场祸事就这样春风细雨的化解,众人在感叹杨炳春的游刃有余的同时,也对裴望廷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看来这位圣上的宠臣也并非温顺的羚羊。
季殊合一场好戏看下来,倒是真要学谢檀那句可惜了。
可惜圣上怎么不治他个抗旨不遵之罪,最好立马拖出去斩了,让这人在他眼前消失。
殿内气氛还是有些冷凝,圣上的脸还黑着。众人也不好推杯换盏,皆默默用膳,怕惹祸上身。
谢檀有心打破沉默,朗声开口,“前阵子不是说尚乐局排了一支新舞曲吗?何t不现在呈上来,让大家饱饱眼福?大家用膳已久,想必也乏了,正是消食的时候。”
朝臣闻言皆随声附和,谢伯玉也偏头向常顺吩咐一声。
不多时,舞姬们鱼贯而入。皆穿着轻薄纱衣,头戴花冠,腰间和袖口处彩带萦绕,随她们的舞步轻盈飘动,犹如流动的水波。
谢檀朝后低语了一句,卓吾便全神贯注观察起每位舞姬的脸。
半晌他脸色凝重,“殿下,这里面好像并没灵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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