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吾虽不甘心,但圣命难违,只得把人又弄出去,还搭上了一个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太监。
几场风波下来,众人再也无心用膳,谢伯玉也觉得无趣,怏怏说了几句话就先走了。主位都不在了,其他人自是没有再留的道理,纷纷起身携家眷离去。
青石小阶上,卓吾提着灯笼跟在谢檀身后,“殿下,此事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说罢他便低下了头
“不怪你,我让你把尸体抛进湖再当着众人面擡进殿原也是想洗脱嫌疑,顺带把水搅浑,看看圣上的态度,可谁知他竟如此果断,倒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那宫女尸体还要烧吗?”卓吾有些迟疑。
“烧了吧,左右人已经死了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不过你可有仔细看那灵溪脖颈处?我去凉亭之时那黑衣人正拿着匕首往她脖子上刺,似乎是要毁去什么证据。”
“这一点属下也发现了,想来应该是胎记,能证明身份一类的东西。”
“那凶手本以为把人溺入湖中便可万事大吉,熟料我们竟把人偷捞了上来,所以他才冒险折返,毁去灵溪尸体上的记号,却不想被殿下您发现。”
“至于那小太监应当是无辜的,望见浮尸好奇多看了几眼就丧了性命,当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总要寻个替罪羊罢了。”谢檀不屑道。
“你猜若不是那太监突然走到湖边,今夜被杖毙的又该是谁?湖后头必定有人在盯着呢。”
“殿下您是说他们在守株待兔?”
卓吾无端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殿下事先察觉到不对,让他把尸体又偷偷扔了回去,不然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只是属下疑惑,照殿下所说,湖后头有人盯着,那为何属下两次前往皆很顺利呢?”
“这个我也不知。”谢檀摇摇头,“许是夜晚风大,值守的人懈怠了吧。”
“还有。”卓吾又想到什么,“那凶手见到了殿下您的脸,殿下您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他若是聪明,想活命的的话就该死咬住没见过我。
那太监只是不巧经过就被杖毙,他差事办砸了焉能有活命的时候?
……
主仆两人一块往宫门处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长公主请留步。”
“长公主方才在殿中的辩驳当真是精彩,让老臣听了是自愧不如。”张文昌踱步过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他独自一人,身后也没人跟着。卓吾手已经放到了腰侧,眼神警觉。
谢檀擡手示意卓吾下去,随即也扬起笑脸,“稚子之言投机取巧罢了,比不上太岳殚见洽闻,才贯二酉。”
“只是不知太岳有何要事?”
“也没其他事,只是想提醒长公主一句,能言善辩是好事,可也要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太岳是说赵明达?”谢檀装作不解。
“呵。”张文昌冷哼,脸上阴云密布。“赵明达这个蠢货死不足惜,只怕接下来长公主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老狐貍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
“那可不一定。”谢檀不置可否,表情意味不明,“或许天道这次还站在我这边呢。”
“那不如咱们走着瞧?”张文昌说完便厌恶地看她一眼,快步拂袖离去,仿佛这里是瘟地一般。
谢檀倒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小狐貍一死,老狐貍终究是忍不住跳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双方斗到明面上,也省再去做那些表面功夫。
‘呲’地上有石子滚动声。
谢檀剑已出鞘,“出来。”
树后的人倒也没躲,大大方方站了出来。
谢檀一愣,剑也放了下去,“怎么是你?”
夜风呼啸,裴望廷站在树下。枝条摇曳,粗长黝黑,透过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戴上了重重镣铐。
见谢檀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他一步一步踏出黑暗,走到她身边。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只是我现在更想问殿下另外一件事。”他喉咙滚动了下,半晌才道:“殿下刚才在殿中一直不说话,是......也希望我娶太傅家的孙女吗?”后半句话他说的有些苦涩,眼里带着几分希冀。
谢檀无言,看着这样的他却觉得有些可笑,上辈子自己视裴望廷为明珠,对方不珍惜。这辈子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上赶着来找她。
他几次三番暗示,自己并非不懂,只是情爱二字与她身后的金羽军相比,分量终究太轻。
所以干脆就此断了吧,对大业无用的东西她都可以抛下。
“是,我自是希望你能娶她。”谢檀直视他,“如此会更容易帮到我。”
“当然了男婚女嫁本就是个人选择,你若不愿意也无妨。”她又加了一句。
“我若是不愿,殿下会直接弃了我吧。”裴望廷望着她苦笑。
谢檀没有回答,但她的答案昭然若揭。
难言的沉默在流淌。
裴望廷突然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上前一步扯住谢檀衣袖,望着她的眼睛。
“我......若是有其他的方法能帮到殿下,殿下......能不能等等我。”
“我不会娶杨寻真,我爱慕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过一句话,说出来顿时全身一轻,好像多年的负担被卸下。
也就一句话,自己上辈子却藏了那么久,到死前都没能说出口。
幸好这辈子还长,总能等到谢檀回心转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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