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他想起来了,上次谢檀在宫宴也似乎说起过此事,但那时他并没当回事,一个男子整日困于内院,能有多大威胁,可现在他居然被这可笑的借口绊住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穆怀愚已经在里面待了快一炷香时间,屋内一丝动静也听不见,也不知谢檀情况如何。屋外倒是热闹,那小厮张着双臂守在门前,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嘴里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心中实在焦急,季殊合眼神一暗,展开竹扇,便要硬闯。
他指尖微动,扇骨就要点上三钱右肩,白芍及时出来打断了他。
“季公子稍安勿躁,殿下已经无碍。若季公子实在放心不下,可等过几天殿下身体好些了再来探望。”
季殊羽盯着她没说话,这侍女他认得,昨晚就是她让一名小厮领着自己去了一个极其偏远的院子,那院子旁还种了一堆竹子,竹叶飒飒,吵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半晌,季殊合轻声重复,“过几天?”他语气中透出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是。”白芍低头答道,平静如水。
“为何要过几天?”季殊合眼中冰冷更甚。
“殿下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白芍答得滴水不漏,言下之意却清晰无比——季殊合若是贸然闯入,只会打扰到谢檀歇息。
“那姓穆的为什么还不出来。”季殊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穆郎君身为殿下的侍君,理应照顾殿下。”她说完便行礼,随后缓步进去,重新关上门扉。
季殊合站在原地,周身如浸了寒潭般冰冷。白芍的话掷地有声,如重锤一句一句砸进他心里,让他整个人五脏六腑都往下坠。
很好,又是侍君。他心中暗自冷笑,垂下眼帘,黑瞳中掠过一丝嘲讽与不甘。
可突然又反应过来,僵在原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过来呢,凭什么立场去见谢檀?
正如那侍女所说,穆怀愚是侍君,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谢檀,外人看见了也不会说道什么。
裴望廷是知交好友,广有贤名,无论何时都能受到礼遇。
而自己……
自己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卒,世家公子又如何,就算整日跟在谢檀身后,旁人也不会真正把自己当回事。
季殊合的拳头慢慢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心里忽然一阵惶恐,那谢檀呢,她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
不愿再想,也不敢深想,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主府。
...
谢檀刚醒过来,头还有点晕,支起身子哑着喉咙叫水,扫了一眼窗外,天还蒙蒙亮。
红芍趴在床榻边守着,听到殿下声音,揉了揉眼睛,立马起身奔到圆桌前倒了杯茶水过来。
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喝下去,才拍着胸脯开口,“殿下可算是醒了,可把我们都急死了,生怕又像上次那样。”
“我这是怎么了?”谢檀声音还有些嘶哑。
“殿下不知道么,您高热一直不退,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府里众人急的跟什么似的,就差去宫里请太医了。”
谢檀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那我昏睡的消息传出去了?”
“这倒没有。”红芍接过空杯,“穆郎君说殿下昏迷不是小事,怕引起风波。让我们暂时先不要声张,再等一日,若殿下还没醒就真得去宫里找太医了。”
“那就好。”谢檀稍松了口气,若是被人知道她昏迷不醒,保不齐那张文昌会背着她干些小动作。
“穆怀愚呢?”她环顾一周也没发现他身影。
“殿下要见他么?穆郎君应当还在偏殿熬药,奴婢去把他叫过来。”红芍说着便要出去。
“不用了。”谢檀喊住她,顿了顿,又装似无意地问,“我昏迷期间,除了穆怀愚,可还有谁过来看过?”
红芍倒真停住,认真思考了下。
“除了穆郎君,就只有咱府里的几个人过来。林叔也来了,只不过他是外男,在屋外问了下殿下的情况就离开了。”
“还有呢?”谢檀手捏紧了锦被。
“还有?还有就没有人了呀,殿下是想问谁?”红芍有些迷惑。
谢檀闻言神色怏怏,放开锦被又躺下了,“没事,你先出去吧。”
“行,那殿下有事再唤奴婢。”
“等一下,再把那香拿出去。”谢檀手一指案几上的鎏金小香炉。
“好。”红芍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跑了过去,抱着怀里的香炉,低头一嗅。
“这白檀香凝神静气,也不难闻呀。”
谢檀头埋进被褥里,装作没听到她的话。深吸一口气,总算闻不到了。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脑子都有点乱,醒来竟莫名会想到他,故意开口问了一句,得知对方没来的消息,心里又闷闷的。
果然是纨绔,那些花言巧语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什么站在船头,都是骗人的。亏自己还活了两世,竟也会被哄住,当真是糊涂了。
思绪拉扯间,窗外传来石子敲打声,谢檀支起身子探头望过去。
下一刻,木头窗户从外头被整扇掀开,季殊合单腿踏了进来。
“殿下,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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