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娘语气有点失落,头也低了下去。
方令过看她这样子,实在好奇,“为什么想学功夫呢?”“因为。”小人儿圆眼滴溜溜一转,“练功夫可以强身健体,哥哥以后就不用再为我担心啦。还可以像殿下那样——保家卫国,为穷人主持公道!”
方令过轻笑一声,又揉揉她的脑袋,没做回复。
——
‘嘭’晦月阁木门被陡然推开,声音震的房梁都在作响,圆桌上瓷瓶差点摔倒,又被人眼疾手快扶住。
“季三我跟你说,殿下实在太霸......”
孤娘推门的手还杵在半空中,眼神一撇屋里坐着喝茶的易为春,立马老实,收起大嗓门,唯唯诺诺在他旁边坐下。反观对面的季殊合,也是一脸的小心翼翼。“继续你刚才的话。”易为春偏头朝他示意。
“哦,好。”孤娘咳嗽两声,尽职尽责当起了说书先生。
原来谢檀当日提着剑便闯了礼部衙门,她一人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当场斩了礼部侍郎周仲礼。周围官员没一个敢阻止的,那礼部尚书吓得裤子都尿了,瘫在地上,生怕下一剑砍他脑袋上。
随后她又用绳子绑了周仲礼的狗头,一路拖去了刑部大牢,告慰撞墙而死的壮士,牢里的欢呼喝彩声简直能把天都掀开。
“那后来呢,后来殿下怎么样了?”季殊合见她喝了口茶就不说了,心里抓心挠肝似的急。“后来,后来我就没跟了啊。”
“.......”
季殊t合闻言,盯着她一脸幽怨,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不继续跟着。自己被困在这里,整日同易为春对弈。好不容易能有个人出去打探消息,还事情干到一半就回来了。
“不能怪我。”孤娘耸了耸肩,“我只负责保护张清。”
“而且你不是说,殿下府里,咱们以后都不能去了吗?”
“......”
“张清?”
季殊合心如死灰趴在圆桌上,有气无力对易为春解释。“就是孤晏找了好多年的人。”
“确定么?”易为春来了点兴致,放下杯盏问她。
“十分确定,我日夜不息盯了他快半个月。”
“那你们可有相认?”
“这个倒没有,不过我们俩已经很熟了。我还救了他好几次,彼此相认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孤娘有这个自信。
“那便好。”他点点头,“他们快来了,注意保护好重要的人。”
“这样啊。”孤娘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道:“那你就忍心抛下大嫂,自己一个人过来?”
易为春放在桌上的手一滞,语气多少有些不自然,“还不是大嫂,不过她到时候也会过来。”
季殊合却是完全没听到这番对话,他满脑都是可以溜了,抓住机会立马起身,“好的,我现在就去找殿下!”
易为春:“......”
孤娘:“......”
“去吧去吧。”易为春懒得管他,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东西,硬留下也没用。
“那我呢,那我呢?”孤娘闻言也有些心动,眼巴巴地望着他。“你留下。”易为春食指轻击桌面,“赢了这盘棋就能走。”
孤娘笑容瞬间停在脸上,她就知道,季殊合叫她来准没安好心!!!
——
谢檀又被迫闭门思过了,这次期限是直到朝贡前都不许露面。公主府前围了重兵,日夜看守。皆因她当初手无当今圣上旨意,肆意斩杀朝廷正三品大员,造成恶劣影响。
张文昌党参了她一本‘藐视圣威,目无法纪’,要将她即刻送入诏狱。连谢伯玉都在犹豫,但没想到,太傅竟为她说了话,有他开口,朝中不少官也纷纷为谢檀求情,再加上全城读书人的抗议,这事又被轻轻揭过。
至于春闱舞弊一案,牵连了不少官员,礼部和翰林院由此大换血,张文昌失了好几名心腹,气的卧病在床,躺了快半个月。谢伯玉更不用说,在宫中大开杀戒。宫人干活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落了地。
各方趁此空挡,又在抓紧时间安排新的势力填充,连方实甫也因搜出伞柄字条,又曾经中过状元,被人举荐,连跳三级,一跃成为翰林院大学士,享正五品俸禄。
而那些舞弊之人,皆被流放关外。孔孟明更是被判处秋后问斩,家族世代不可参与科考。
谢檀就靠在交椅上,听乌苏给她汇报这些事,听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开口打断。
“银子都兑好了?”
“回殿下,八千两碎银已全部兑好,按照每人十两银子的标准,都发给那些举子了。他们起先还推脱着不愿收,怕殿下破费了,还好殿下您之前叮嘱过我,要说这银子是圣上赏的,他们这才收下。”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这点了么,所以才让我多解释几句。”乌苏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家主子。
“嗯。”谢檀轻微点头。日前她便让白芍她们几个清点了库房,取出一些当初谢伯玉送过来的金银器物,去西市变卖,凑了八千两银子,作为举子们返乡的路费。
南明朝贡在即,已不足以生出精力再办一次春闱,但好消息是,谢檀联合数名文官共同上书,他们两年后便可重新再战。乌苏在发银子时,有意无意把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举子们又是一阵感激,连连称颂殿下。
打着谢伯玉的旗号送银子,他自是没有办法追究,而对于一些家境贫寒的举子来说,银子的来源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谁送到他们手里的。两年的功夫,想必足够那些人宣传了。
“那方先生呢,也安排好了?”
“没有。”乌苏沉默了一下,“他说他想亲自跟您谈。”
话音刚落,便见方令过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前,乌苏看了一眼便自觉退下。
“我不想再住进东市那个宅院里,我和如娘会另赁一处宅子。”
“可以。”谢檀爽快点头,只要他不想着跑就行,“那你身上可有银钱,若没有......”
“不用。”方令过霍然打断她,“我可以继续当教书先生,或者账房先生也行。”
“教书先生。”谢檀沉吟了一下,须臾有了主意,笑眯眯道:“不如,方先生帮我个忙,教一群小孩子如何?”
上次东市儿童唱歌谣,小的虽没事,学堂里的先生却因教导不严,被罢了职,学堂也因此停了课。一群小孩子整日在家待着无所事事,她正为这事烦,没想到方令过今日就刚好送上来了。
“我打算新开个学堂,以你的名义。你妹妹如娘也可以一起去学堂念书。”谢檀见他还在犹豫,又加重了筹码。“不只是她,还有其他的女童也可以。”
方令过闻言一愣,南明还从未有过女子也能上学的先例。
而且只是帮忙,并未强制命令。
他擡头看谢檀,试图找出这话的真假,却发现对方神色诚恳,眼含初春笑意,当真是星灿月朗,明珠生辉。
“好。”他指尖攥紧,半晌才听到自己声音。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再吩咐他,反而去架子前兀自逗着鹦鹉,他默默转身准备离去。
临走前,破天荒第一次听到那鹦鹉开口。
‘喜欢殿下,喜欢殿下。最爱殿下,最爱殿下......’
鹦鹉仿佛被人下了咒,只会说那两句话一样,不停地在重复。
它叫声尖利,又极具穿透性,隔得老远还能听到。方令过听了脊背一阵发麻,心慌意乱脚步顿住,随即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厅堂。
两日后,孔孟明暴毙狱中,死后头颅被割去。同日,王景泰也离奇溺水而死,上京一时人心惶惶。
但这又关她谢檀什么事,毕竟她一直待在家里好好思过,连门都未出,府前重兵都可以作证。
在府中悠闲度日实在舒服,一晃月余时间就悄然而逝。除了那只固执的鹦鹉和他厚脸皮的主人时不时的来骚扰外,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学堂也步入了正轨,总之一切都很让人满意。
转眼距离朝贡已不足三日,谢伯玉为避免外人闲话,解了谢檀的禁令,她也因此最后去了一趟静观寺,清点了手抄佛经,确认无误后,便着人交了上去,回来便百无聊赖又躺在秋千上。
红芍上次就对殿下团年宴没能戴那顶翠羽冠而耿耿于怀,这几天更是研究了许多时兴妆容,为的就是配它。
谢檀心情好,便也由着她胡来,额头上刚点完绯色花钿,红芍就迫不及待拿铜镜过来。
“殿下快看,好不好看!”
“好看。”是鹦鹉声。
“好看!”是季殊合欠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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