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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地的熊熊烈焰,不止燃烧在北戎草原,还由陇西一路蔓延至天水。
马燕虽不善战,可他于逃跑一途终究是个中好手,七万汉军都陷落于漳县,他却硬是从中逃窜而出,如野狗一般狂乱奔命,带着残兵败将一头扎回了凉州治所天水郡。
朝廷大军遭北戎围杀溃败,文照所部不知所踪的消息瞬间将整个凉州州府炸了个七荤八素。
凉州刺史刘纯当场两眼一翻,第三度昏厥过去。大小官吏们纷纷借口回家,实则收拾行囊准备跑路,天水郡中的百姓慌乱逃窜,闹着要打开城门,逃去三辅之地。
前将军所率领的朝廷大军都惨败了,还有谁能抵挡檀述耶?谁能阻止他吞并整个凉州?
没有人对这场战争的胜利再抱有希望,大家只求茍全性命,不要死在北戎人的刀下。
整个天水郡都乱成了一锅粥,可以想见,待其余溃兵流窜至武威、安定、北地、武都四郡时,整个凉州会掀起怎样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凉州州府内,周棠指下的琴弦猝然崩断。
他不敢置信地擡起头,脸色已是苍白一片,“……你方才说什么?”
他的亲卫惶恐不安地说:“二公子,前将军所率的十八万人马在漳县城内遭到北戎的埋伏,大败溃逃,前将军仅率七万残部回到天水,而……而被前将军派去张掖的文都尉所部被彻底隔绝在外,音讯全无,所有人都说她已经……已经……”
“这不可能。”周棠强作镇定,只是眼瞳不住颤抖,“文照绝不会出事的,绝对不会。”他猝然起身,却不甚撞翻了身前的几案,素来被主人珍视爱护的七弦琴重重磕倒在地,此时却无人在意。
周棠撞到了膝盖,猛然吃痛,脚下踉跄一下,亲卫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开。周棠一把拽住他的衣襟,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马燕现在何处?”
亲卫结结巴巴道:“在……在州府正厅中,刺史他们也都在一处。”
周棠撂开手,步履匆匆地朝正厅赶去,他的脚步越来越急,到最后几乎是狂奔着闯入,“马燕!马燕你给我滚出来!”
正厅两扇大门被轰然踹开,马燕正垂头坐在上首,瞥见明显来者不善的周棠,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哧哧一笑,“哟,二公子也来了?”
周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力气之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悬空拽起,“马燕,你个没用的废物!你告诉我,文照呢?文照她在哪里?”
“哦,你问文都尉啊?”马燕肩头耸动,低低笑起来,“可能在地里,也可能是在张掖哪头野兽的胃里吧。”
周棠勃然大怒,对着马燕的脸就是狠狠一拳,马燕猝不及防,被他一拳头捶了个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两滚,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瞪着他,“你竟敢打我?你个下贱的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竟然真的敢打我?”
周棠紧绷着脸,拔出了腰间佩剑,那明晃晃的剑锋晃住了马燕的眼,他怪叫一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刘纯身后藏好,“刘刺史!刘刺史救我啊!”
周棠的剑锋指向刘纯的面门,他寒声道:“让开。”
刘纯被马燕死死拽住,不得不以身为盾挡在他面前,自己也是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眼见周棠是动真格的,他不得不哭丧着脸替马燕求饶:“周仆射,如此危急时刻,北戎大军还未兵临城下,咱们切不可自己人先闹起来啊!”
被贬谪至凉州的前洛京尹令狐荣也正好在此,连忙拽住周棠的衣袖急声劝解,“周仆射,文都尉虽然杳无音讯,可终究未曾尘埃落定,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定文都尉正在某处苦苦等候援军。你若此刻就将前将军杀了,北戎大军顷刻间攻入城中,咱们全军覆没,又有谁能接应文都尉呢?”
周棠抿紧了嘴唇,手中的长剑在半空凝滞半晌,终于恨恨落下,“若文照有事,我必杀你为她陪葬!”
马燕长吁一口气,掩在刘纯背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刘纯无奈叹道:“诸君,诸君,眼下最要紧的是商讨如何退敌。眼看那檀述耶大军即将兵临天水城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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