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第77章
次日一早,一家四口分两路，林青去药铺上工，宋彦带林峥和林冬去舅舅家。
徐茂春知道今日外孙休息,早饭后就在门口转悠，时不时往巷子口那边张望。管家怕老爷子冻着劝他回屋也不肯，只好把厚披风拿来给老太爷披上。
巳时刚过,一辆陌生的马车缓缓驶进七里巷,徐茂春直觉是外孙，果然没多久就见林峥从马车里露出脑袋，笑呵呵地跟他招手：“外公！我来了。”
等马车走近,林峥第一个跳下来,跑到徐茂春跟前抱住他。“外公,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没？”
徐茂春扶着小孩儿,“想了,怎么能不想峥哥儿呢。让外公瞧瞧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瘦了？”林峥还是肉嘟嘟的,但脸似乎小了点。
说到这个林峥叹口气：“书院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每一个上面都有我的汗水。”
徐茂春大笑，捏捏他依旧圆润的脸蛋：“峥哥儿辛苦了。”
“外公！”宋彦和林冬与徐茂春打招呼。
雇来的马车已经从巷子另一头拐出去了，巷子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没别人,徐茂春纳闷道：“林青呢？她怎么没来？”
宋彦：“她找了个账房的事做,刚上工没几天，今日来不了。”
徐茂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道：“账房？青丫头做账房,她会？”
“我姐一个晚上就学会打算盘了哦。”林峥嘴巴快，还不等宋彦说话,他开始炫耀姐姐：“她手打算盘都抖啊抖的，别人都没发现，我姐可厉害了。”
“一个晚上？”徐茂春也惊讶，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林青那丫头确实学东西快，她要是肯下功夫，一个晚上也不是不可能，打算盘也不是什么难事。“进屋吧，外头冷。”
宋彦把路上买的礼交给管家，徐茂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牵着林峥进了院子。
林峥进院先去池塘边看鲤鱼。第一天来他以为外公家养这么大红鱼是为了吃，后来大姐说那是锦鲤。现在小孩儿知道了这个好看又很贵的鱼，只能看不能吃。
看完鱼徐茂春牵着他往前厅走，一老一小有说有笑，笑声先于人传到了厅堂。孙氏心中冷哼，又不是亲的，对外人比对自家人好也不知祖父图什么。她家两个小的，老太爷很少亲近，却对毫无关系的林家姐弟和颜悦色。这让孙氏很不满，但前几日她刚被婆婆训过，即便心中有不满，孙氏也不敢表现出来。
“舅母！”进来后宋彦与钱氏见礼，又与李氏、孙氏打了招呼。
林冬和林峥规规矩矩跟在宋彦身后行礼，“舅母好！表嫂好！”
“哎，好，你姐呢？怎么还没进来？”钱氏没见到林青，以为她落在后面了。
林冬：“我姐在药铺做账房，今日来不了，我姐让我替她跟大舅母说声抱歉，改天她再来见大舅母。”
“做账、账房？”钱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女子出门做账房的？况且林青一个乡下女子懂怎么做账吗？
宋彦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林青在西城的百草堂做账房，本来今日该亲自来跟您道谢，只是她那边刚上工不好请假，还请舅母见谅。”
不光钱氏，李氏和孙氏也是一愣，女人管家里的账没有问题，可出去做账房？孙氏对林青的不屑又增加了几分。倒是有人用她，男人也肯让她抛头露面。
孙氏看了一眼宋彦，心想宋彦读书要用不少银子，他们家怕是银子不多了，所以林青才急着出去做事。可是不对啊，据她所知老太爷手里有不少银子，还攥着小姑的嫁妆，若是都给了宋彦，别的不说，那一家四口吃喝不用愁吧。
难道老太爷没给？想到这个孙氏心思又活了起来。长房目前就她家茵儿一个女孩，老太爷手里有当年给宋彦母亲准备的嫁妆，若是不给宋彦，将来会不会给她女儿？不过也难说，小姑子红真出嫁，老太爷都没给。
想到老太爷手里有那么些钱财却不肯拿出来，孙氏就气闷。若是没有宋彦这个外人，那些东西必定是家里几个孩子的。徐家看着家大业大，可这几年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能争她必定要争一争。
没人知道孙氏心里的算盘，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钱氏道：“有什么可谢的，你们刚来京城，大舅母还能光看着不成，以后莫要再说这些客套话。倒是林青做账房一事，她做得来吗？”
宋彦：“做得来，百草堂的掌柜对她很满意。”
李氏笑着道：“弟妹是能干的，这才几天就找到事做了，我原本还想让她白日没事带冬儿来家里坐坐，我们也好说说话。”
林冬：“多谢大表嫂的好意，我如今也在学堂读书。”言外之意是她也没有时间。
“冬儿也去学堂了？”钱氏惊讶之余忍不住想林家姐妹还真有点能耐，才几日功夫，一个做账房，一个进了学堂，跟男人有的比了。
宋彦：“是书院先生的夫人开的学堂，离西城不远，我和林青商量后就让冬儿去了。”
徐茂春：“已经找到了啊，我还想着今日问问你们的意思，东城有家女子学堂，我原想着让冬儿住家里，去学堂也方便。”
林冬起身给徐茂春行了一礼，“多谢外公，先生那里很好，冬儿在那里读书就好。”
“好，那就先在那里读，若是不好咱们再换。”徐茂春道。
这时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徐景人未至声先到，“娘！”徐家几个小的先后走进来。今日京城所有学堂都休沐，徐家几个读书郎都在家。
徐信、徐景、徐晟看见宋彦，都收了笑，两手交叠行礼：“表叔好！”然后再叫林冬和林峥。
林峥很不习惯比自己大的人叫他叔叔，可先生说人要知礼明礼守礼，于是他小手往后一背，学他姐夫说了一句：“嗯，乖！”
徐信：“……”
徐景、徐晟也很无语，但没办法，谁叫这矮胖子辈分高呢。
徐茵看了一眼林峥和林冬，嘴巴撅起，“哼”的一声扑到孙氏怀里，她年纪最小，谁也没把她当回事。
徐茂春问外孙书院和家里的一些情况，宋彦一一回答。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往往不感兴趣，徐景屁股扭了几下，终于坐不住了，他小腿一晃跳下椅子。“娘，我出去玩了。”
李氏：“慢点，别摔了。”
“知道了，大哥，三弟走。”徐景招呼徐信和徐晟，跑出去前看了一眼林峥，“小叔叔，我们一去玩呀。”
林峥心有向往却又有些犹豫，来时大姐叮嘱他在别人家做客要听话，不可太过恣意。于是小孩儿看了一眼姐夫。宋彦道：“去玩吧。”
姐夫允许，林峥这才下了椅子，对徐茂春和钱氏拱手，“外公、大舅母，我出去玩了。”
“去吧。”徐茂春挥挥手。与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老爷子是打心底里喜欢林峥的。
钱氏笑道：“去了学堂就是不一样，林峥越来越有读书人的模样了。”第一次来还怯生生的不敢说话，躲在长姐身后，这才短短几日，就有理有度了。
林冬担心弟弟，但她知道跟过去不合礼数，便没有动。大人们在屋里说话，小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午时徐大舅和两个表哥从医馆回来，宋彦和两个小的在徐家用了午饭。饭后歇息了两刻，宋彦提出告辞。
钱氏也没有多留，知道他们还得去老二家。“下次休沐再过来，人多了热闹，你外公也高兴。”
宋彦应下便带两个小的离开徐家。上门不能空手，早上带来的礼给了大舅家，现在去二舅家得重新买。街上人来人往，林冬怕弟弟被人挤到便攥住他的左手。林峥唉吆了一声，林冬感觉不对，举起抓着的手，惊呼：“你这怎么弄的？”
林峥抽出手，“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怎么碰的？早上来时还没有。”林冬板着小脸，盯着弟弟。
林峥不敢看二姐，“就不小心撞到了嘛，二姐你问那么多干嘛。”
走在前面的宋彦回身抓起林峥的左手，他眉毛皱了一下，这痕迹分明是用什么东西抽上去的。“峥哥儿，谁打的你？”
林峥低下头，半晌才小声道：“徐晟。”
“他为什么打你？”林冬气呼呼道。
“我们一起玩陀螺，他不小心甩到我手上。”林峥笑眯眯道，“姐，走吧，我们去二舅家。”林峥抓住二姐的手往前走。
其实林峥心里很清楚，徐晟是故意的，因为之前他嘲讽二姐：“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将来都是别人家的。”
他反驳说读书怎么可以分男女呢？只要想读书都可以读啊，她二姐读书很厉害，她大姐因为读了书才能做账房先生。
徐晟：“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要读书也要把先生请回家里，还有你大姐做什么账房先生，她该在家里相夫教子。”
林峥回了他一句：“像你娘一样围着你转吗？”
当时徐晟手里拿着抽陀螺的鞭子，想都不想就往林峥身上抽。林峥下意识擡手挡，因为离得有些距离，鞭子的尾部扫到林峥的左手背上，顿时就起了一条红印子。
徐信和徐景都吓坏了，这要是让太祖父和祖母知道，他们都得挨罚，赶忙过来安抚林峥。林峥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小孩儿始终记得这是在别人家，他是来做客，而且是来感谢大舅母对他们家的照顾，所以他咬着牙没有哭。还大方地说：“没关系。”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