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衍害怕许迦叶伤到她自己，轻声哄劝着想取下她手里紧握着的短刀，可他的手刚一碰到许迦叶握着刀的手，她便发出了极低的呜咽与哀鸣。
他不敢再刺激她。
许迦叶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这一幕，萧亦衍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神情仓惶到隐有些癫狂，鸦羽般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肩头，如同纠结缠绕的丝线，将他整个人撕扯进了深渊。
她怔怔地看了萧亦衍一阵子，微微侧过头看向自己的手，几滴血正顺着刀尖滑落。
空气中粘稠而浓郁的血腥味将她整个人包裹至窒息。
许迦叶无力地松开了手，短刀于掌心滑落，掉在床榻上，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阿叶，你醒了吗？求你别吓我。”萧亦衍贴在许迦叶脸上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许迦叶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有些无措地阖上了眼，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险些割破了殿下的咽喉，要了他的性命。
她的主动，如今看来多么像一场诱杀。
许迦叶只觉仿佛有无数双鲜血淋漓的手在扯着她不断下坠，坠到无边的地狱里去。
周遭落针可闻，可她耳边仿佛充斥着无数嘈杂的低语。
“一个疯子也配得到爱吗？也想去爱人吗？”
“他在监视你，他早就怀疑你有反心了。他没有记忆，又怎会像上辈子一样爱你？”
“你总是发疯，总有一天，他会死在你手里，等着瞧吧！”
许迦叶蜷缩起身体躲开了萧亦衍的怀抱，捂住耳朵抖如筛糠，声音凄厉：“别说了，别说了！”
“阿叶……”萧亦衍如坠冰窟，试探着去碰许迦叶的胳膊。
“不要碰我！”许迦叶退至床角，将头埋在了膝间，身体不住地颤抖，“不要看我。”
“阿叶，别怕，是我。”萧亦衍竭力将声音放得轻柔，见蜷缩在角落的人毫无反应，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轻声道，“我是你的殿下啊。”
他想把许迦叶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脊背安抚她，可他稍大些的动作都会让榻上的人颤得更加厉害。
他按捺住心中的痛楚，小心翼翼地试图触碰她的脚腕。
许迦叶朝后躲去，光|裸着的背抵上了墙壁，她却毫无所觉，只不住地道“离我远一点。”
萧亦衍肝胆欲碎，却再不敢伸手去碰她，他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罩在许迦叶身上，哽咽道：“坐出来一些吧，墙上冰。”
许迦叶将被子拉至头顶，像堆坟包一样把自己埋了进去。
她的嗓音沉闷而沙哑，隐隐带着泣音：“出去，出去！”
他的阿叶到底怎么了？
萧亦衍痛心切骨、涕泗纵横，他不敢问，甚至连稍稍大声呼吸都害怕刺激到眼前已濒临崩溃的人。
他竭力稳住呼吸，用极轻的声音道：“好，我现在就出去。你躺下歇一会儿吧。”
许迦叶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
萧亦衍心中又是一恸，翻身下榻，捡起自己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拾起了被扔在床榻边沿的短刀，步伐沉重地缓缓后退，一直退到门边才转过身推开了门。
他回眸朝床榻处看去，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的被子里。
他喉间骤然涌上了一股腥甜之气。
脚步声渐渐远去，大门开合声响起，许迦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绝望，低声呜咽了起来。
萧亦衍倚靠着门，听到屋内传出的近乎悲鸣的啜泣声，紧紧攥住了手中短刀的刀锋。
鲜血如断线的泪珠般坠地。
究竟是谁？他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月亮直直地坠了下去，冬阳飘荡着挂在了疏斜的枝头，晨曦透过窗格，被分割成支离破碎的黯淡光影。
门“吱呀”一声轻响，萧亦衍一夜未眠，眸中的血丝如蛛网般纵横黏连，眼下一片青黑。
他不敢贸然踏入，自门边朝屋内看去，深黑的床幔乌云般压了下来，将床榻罩得如同漆黑的棺椁。
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朝榻边走去。
许迦叶听见脚步声却毫无反应，依旧愣怔地看着床顶。
床幔外传来嘶哑至极的声音，不复往昔的清冷如玉，再华美的锦缎，碎裂时，亦有悲声。
“前尘诸事，皆我之过，我悔不该于两年前阻你远赴边关。你性命未必有虞，我却偏执至此，一念之执，竟至于斯！”萧亦衍踉跄跪地，声音哀戚，语带哽咽，他停顿了一下，擡眸看向床幔，紧咬牙关凄厉道，“我必杀沈徽！”
两年前，许迦叶举步维艰，受沈徽力保才得以赶赴沙场。
她与谁换，换了什么，他想了一夜，总该想明白了。
他愧对于她，此生难偿。
萧亦衍泣下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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