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还魂引(三三)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许迦叶只觉被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意笼罩于其中,整颗心凉了下去。
她似乎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了,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病得这么重了。
可她还是想听他多唤几声她的名字,哪怕这一切不过是虚幻,是她疯了的实证。
李乐衍感受到手触碰着的身躯微微颤抖,动作轻柔地顺了顺她的发丝,半跪在榻边向她望去,望见她的面容时,心下不由一惊。
只见她两眼紧闭,眼泪顺着脸颊汩汩而下,脸色苍白如纸,被泪水洗得憔悴不堪,嘴唇像是脱了水的花瓣。
他连忙为她拭泪,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颊:“阿叶,你认出我了,对吗?”
许迦叶紧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可她不敢睁眼看他,似乎又回到了昔日目不能视的时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伸手去摸索他的脸颊。
他总是纵容她的手将他摸遍,握着她的手指划过鼻梁与眼睫,指尖的触感细腻又温热,纤长细密的睫羽像小刷子一样扫在人心间。
她忘不了那种感觉,可后来午夜梦回之时,她的手每每都落空。
这一次却落到了实处。
黑暗中,她的手触碰到了一片温热,一双手紧紧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她的指尖向前探去,碰到了柔软卷翘的眼睫,湿意在指尖晕染开来。
她有些无措地睁开眼,撞进了一双柔和如水的眼眸,比他们初遇之时还要柔软复杂百倍,眼中的泪光如同被云层隔开的繁星,晶莹又破碎。
他望向她时,真实得不像是幻像,分明就是她的殿下,有记忆的、爱她的殿下。
可他偏偏顶着裴玄澈的面容。她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像是梦境总是取材于现实那样,幻象往往也无法凭空而来。
也许在外界看来,如今的她是个不住呓语的疯子吧,但她实在想和他说话。
“殿下,别走。”她轻声呢喃,投林乳燕般往床下扑去。
李乐衍忙将她搂住,帮她理了理发丝,安抚地轻拍她的脊背:“我不走,我会永远陪着你。”
当时他帮重伤垂死的裴玄澈指引逃生的路线时,曾向他索要过一个承诺作为报答。
他的愿望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许迦叶能过得好,她不想他走,那他拼死也要留下来。
许迦叶蜷缩在他怀里,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不住地轻蹭着,试图汲取他的温度。
她的模样仓皇又脆弱,实在可怜,李乐衍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他的阿叶吃了太多苦了。
他小心翼翼地拢着她,生怕稍一用力怀中的人便会碎掉。
“你怎么现在才来?”许迦叶眼眶酸涩,语带哽咽,“难道是因为我以前病得还不够重吗?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只要病得重一些,就能见到你了。”
李乐衍只觉心如刀绞,将她搂得更紧,双臂微微颤抖:“对不起,阿叶,对不起。”
前世他还在世时,她便时常缠绵病榻,她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好,最需要人照顾,可他偏偏把她抛在了世上最凶险的虎狼窝。
许迦叶擡起朦胧的泪眼望向他,仰起头用鼻尖蹭他脖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下颌:“至少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你还是回来了。我们前世约好了的,结发为……”
她脸有些发烫,睫羽低垂了下来:“你千万不要食言啊。”
李乐衍俯首在她的额头上极珍视地落下一个吻,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温柔缠绵到极致:“我绝不食言。”
许迦叶脸上红意渐起,殿下在她醒着的时候吻她了,就算她疯了,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疯子。
她注视着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够,眉眼漾起纯澈的笑意。
“殿下,我现在还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当上皇帝了,等我覆灭了蛮族,培养好继任者,安顿好小狗,才能安心地做一个疯子。你会等我的,对吧?”
李乐衍微微一怔,望进许迦叶的眸子,她的目光明澈又满含期许,可任谁看都能知道她的状态很不对。
他一时间如坠冰窟,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线不受控地颤抖:“阿叶,你在说什么?我们阿叶善良又聪慧,怎么会是疯子呢?病只要慢慢治,都会好的。”
许迦叶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像猫儿一样轻蹭了几下,把他搂得更紧,声音沉闷,语调却轻盈:“我不治了。如果我的病好了,就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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